叶闻溪目光沉沉,压低了声音:“娘娘可知……荣成帝、当今皇后娘娘,以及……前太子,三人之间那段旧事?”
顾景春眸光微动:
“有所耳闻。但……这些陈年旧怨,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了么?
荣成帝既已迎娶了娘娘,又何必再计较过往?前太子也早已身故,这江山也已易主,难道他还要斤斤计较?”
叶闻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苦笑。
“娘娘,您或许……还未能全然了解一个男人的心思。”
“这世间许多男子,尤其是当他深爱一个女人时,那份占有欲……足以焚毁理智,恨不能将她的一切过往都彻底抹去,只属于自己。”
“而对某些男人而言,最无法释怀、最在意的,莫过于女子的……”
他说到这里还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顾景春一眼,才有些难为情地继续道:“在意女子的第一次。”
“而今宫中的流言,正是指向皇后娘娘。说是大婚之夜,未见落红,因此疑心娘娘并非完璧之身。”
“更有甚者,竟由此怀疑太子殿下……非陛下亲生血脉。”
顾景春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轻哼一声。
“倒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年可是荣成帝不顾皇后娘娘的意愿,强行将她掳入宫中。
如今,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他竟计较起这个来了?”
顾景春说着又是一阵冷哼。
“你们这些男子倒真是有趣,自己三妻四妾,却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还得是处子之身。”
“依我看,这世道,合该女子三妻四妾才是。男子便在外面安心赚钱,也省得女子们争风吃醋。”
叶闻溪听到这话,震惊地抬起头,随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迟疑地开口:
“你……这想法,倒也未尝不可。”
顾景春却随意地摆了摆手。
“我还是算了吧。你们男子拈酸吃醋的本事,可一点不小。”
不说别人,就说那沈鹤川,若让他听到了,以为有这样念头,日后还不知要如何阴恻恻地折磨她呢。
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危,顾景春也要将这危险的念头甩开。
所以,她立刻摇头,并道:
“既如此,我们尽快回宫。你今日饮多了酒,先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便启程。”
说完,她即刻转身离去。
叶闻溪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难掩失落,半晌才自嘲地低哼一声。
他倒真盼着顾景春能有那般想法。
如此,他或许尚有一线机缘,能站在她身侧。
否则,以他的出身,注定入不了她的眼。
这些年,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终于得以立在她身旁。
为此,他特意寻来那对玉镯,本想归来便向她剖白心意,却不料迟了一步。
回来时,却得知她已被太子带入了宫中。
他虽知顾景春性情,心底却仍存着一丝微渺的希冀,盼她无意于太子。
可那夜,当他窥见顾景春望向沈鹤川的眼神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刻,妒火焚心,他忍不住出言相激。
如同今夜,他再次挑衅,只为心中那点不甘。
他眼睁睁看着顾景春扶着沈鹤川离去,嫉妒得发狂,才故意将她唤来。
而此刻,他便是想多看她一眼,也成了奢望。
待回到天都,他怕是连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思及此,叶闻溪心中愈发苦涩,不由闭目躺倒。
身侧小厮见状,忙为他盖上薄被。
叶闻溪静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方才的话,记得‘不经意’间透给某人知晓。”
小厮心领神会,即刻应声:“是,公子。”
翌日,晨光熹微。
众人早早起身打点行装。
待一切收拾停当,天色已然大亮。
顾景春一行人出去的时候,却见门外早已聚满了百姓。
他们一见顾景春与沈鹤川出来,立时跪伏于地,以最质朴的方式表达感激。
待顾景春登上马车,百姓们更是涌上前来,奉上各式吃食点心,塞满了兰心、小满等人的行囊。
顾瑾希透过车窗,望着百姓们眼中殷切的期盼与感激,心潮起伏。
他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顾景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娘亲,孩儿喜欢这般感觉。
我想要帮助百姓们,我想要用我自己的力量,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顾景春含笑点头,轻抚他的发顶:
“那希儿你日后也要更用功一些,跟着你的老师和爹爹,好好学习治国安邦之道,这样,你才能更好的帮助这些黎民百姓们。”
顾瑾希重重点头:
“娘亲放心,此番回宫,孩儿定不再懈怠偷懒!”
顾景春温言道:
“不过,回到宫中,也莫要像从前那般过分拘束自己,忘了本性,不敢言说心中所想便好。”
顾瑾希眼神明亮:
“娘亲放心,这次希儿定不让您失望!”
看着儿子胸有成竹的模样,顾景春欣慰地笑了。
然而,此刻的马车外面,策马而行的沈鹤川,脸色却不大好看。
他今天早上醒来,便觉头痛难忍。
这痛楚不似宿醉,倒像是头上肿了个包。
他问过天机,天机只说发现他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对此,他却毫无记忆。
他分明记得是顾景春送他回房的。
为此,他还做了个梦。
梦中,顾景春宛如精魅,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诱得他几乎把持不住。
那温软的触感如此真实,若非醒来独卧房中,他真要疑心昨夜是否真的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沈鹤川不由侧目看向叶闻溪。
昨夜与叶闻溪的暗中交锋历历在目。
若先前只是揣测,此刻他已确信无疑——叶闻溪对顾景春的心思,绝不单纯。
叶闻溪亦策马跟在后头。
他背脊挺直,只是面色微带倦意,减了几分平日里的儒雅书卷气。
察觉到沈鹤川的视线,他立刻在马上恭敬地抱拳行礼,姿态谦卑温顺,与昨日那副嚣张挑衅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鹤川见状,不由冷哼一声:
“哼!装模作样。”
言罢,他一夹马腹,催马上前几步,刻意与叶闻溪拉开了距离。
叶闻溪却不疾不徐,轻勒缰绳缓下马速,行至顾景春的马车旁,抬手轻叩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