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元年,深冬!
这个冬天最郁闷,最愤怒,最狼狈的人是谁?非袁家长子袁谭莫属!
浩浩荡荡带着五万大军杀到了邺城,想跟袁尚算账,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结果非但没有攻破邺城,还遭到了文丑和张郃的夹击,一战下来,伤亡近半,还有不少将士直接转投了袁尚,抛弃旧主,换了新主!
天寒地冻,袁谭带着一群残兵败将,一路溃逃,张郃一直撵到了青州边上这才收兵。
见到袁谭回来,临淄城的守兵全都吃了一惊,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们可都清清楚楚,那是何等的神气,就好像还没出征,邺城就已经被袁谭给踏平了。
可是现在,一个个盔歪甲斜,垂头叹气,袁谭则是冷着脸,一言不发,那眼神好像看谁都是仇人,异常凶狠。
守兵战战兢兢地放下吊桥,袁谭一句话也不说,狠狠的举起马鞭抽打在马身上,战马长嘶一声,冲进城中,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街上的百姓惊吓的纷纷避让,无人敢直视这位败军之将的目光。
路过校场的时候,袁谭勒住了缰绳,稍微停了一下,出征的时候,袁谭亲自在这里点兵。
那时,五万大军在这里列阵,旌旗蔽日,喊声震天响,可是现在,袁谭却输的一败涂地。
如今校场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只有几面大旗孤零零的在风中飘舞。
袁谭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府中,对门前迎过来的门丁,他看也没看,径直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用力的掷在地上。
一路大步走进正厅,袁谭一把抓起案上的酒壶,狠狠砸在地上。
嘭的一声,酒壶碎裂,酒水四溅,在青砖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袁谭又挥臂扫落几案上的竹简,竹简散落一地,他却犹自不解气,抬脚踩在竹简上,听着竹片断裂的声音,心中的戾气却半点未消。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袁谭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这个时候如果袁尚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将他杀掉。
自己明明是长子,继位本该毫无悬念,可是,竟被袁尚给抢了去,袁谭如何甘心?
还有刘氏,哪怕刘氏不是他的生母,袁谭也自问自己对她一向都很敬重,想不到也如此偏心。
“审配、逢纪……你们这些奸佞小人!日后我也不会轻饶。”
袁谭怒吼着,咆哮着,在屋里又砸又摔,侍从们全都吓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
过了一会,郭图急匆匆的赶来了,见袁谭脸色阴沉的厉害,便赶忙劝慰,“公子,你不过才输了一阵,不必忧心泄气,咱们来日重整兵马,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袁谭看了郭图一眼,表情有些颓丧,“田丰、沮授、张郃、高览他们都拥护袁尚,他的兵力又远超于我,想要打败他,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谈何容易,先生可有妙计助我?”
袁谭冲锋陷阵还行,谋略却并不擅长。
郭图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他想到了刘贤在彭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那时,郭图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想来,心中顿感震撼,“难道刘贤早就料定会有如今不利的形势?”
“公子,我觉得我们不妨和吕布联手,寻求他们的帮助。”郭图鼓起勇气,开口道。
“住口!”
袁谭反应非常激烈,当即一掌拍在了桌上,巨大的力量让桌面都裂开了。
他咬牙切齿,满是愤恨的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焉能与仇人为伍?若果真这么做了,今后我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还有何面目面对我死去的父亲。”
郭图叹了口气,“若无外援相助,我们如何能够对抗袁尚呢?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世人都已经知道大公子和三公子彻底决裂了,年后他必然会向青州用兵的。”
“那也不能向杀父仇人求助。”
这个时候的袁谭,还是很硬气的。
向吕布和刘贤求援,他实在低不下这个头。
郭图却没有放弃,再次劝道:“昔日晋文公重耳流亡时,曾屈身向秦国求助,借秦军之力夺回了属于他的宝座;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也曾向夫差称臣,日后也报仇雪恨威震于世间。若是我们守不住青州,袁尚定不能相容,还望公子三思,现在可不仅仅只是颜面的问题,这也关乎公子的生死存亡。”
就在袁谭犹豫未决的时候,很快,从邺城就传来了消息。
袁尚下令征调粮草,聚拢兵马,年后要对青州用兵,要彻底解决袁谭这个心腹之患。
袁谭心里顿时慌了,论兵力,论地盘,论实力,不论是哪一点,他都处于劣势,而且还是明显的劣势,邺城之战,他出动了五万大军,可袁尚却轻而易举的就集结了八万大军。
一旦给他足够的准备时间,轻轻松松就能抽出十万大军。
袁谭愈发不安,反观袁尚则是意气风发
,磨刀霍霍。
袁尚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才刚刚上位,就展露出了狠辣无情的心性。
袁绍死后,刘氏就急不可耐的除掉了袁绍曾经宠幸过的五个妾室,一个没留,全部处死,袁尚自然也是出了力的。
打败袁谭后,袁尚觉得不解恨,马上下令把那五个妾室的亲族,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这件事在邺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袁尚却毫不在意,只要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
田丰和沮授两人这一日相聚在一起,两人谈到袁尚,都是忧心忡忡。
田丰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袁公在世的时候,可从来没这样过,三公子看似文弱,性子想不到竟如此狠决,竟不惜将那几个女人灭了族。”
沮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昔日主公在位时,虽好谋无断,却也讲究仁厚之名,如今三公子行事,竟比曹操还要狠辣三分。”
田丰不住的摇头叹气,“袁公在世的时候,她们母子表现的都很顺从,连我们也没想到,袁公去世后,他们会变成这样。”
袁尚和刘氏这对母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沮授无奈的感叹道:“果然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两人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拥护袁尚的,所以对袁尚的做法很不赞同。
但他们却阻止不了,袁绍好大喜功,注重虚名,至少活着的时候,脸面功夫还是很在意的,但是袁尚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而许攸这边,也把袁尚近来的所作所为,写信派遣心腹送去了寿春。
虽然他远在邺城,但许攸一想到刘贤的那些整人手段,便不敢心存侥幸。
他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果断的站在刘贤这一边。
…………
自从吕布大军出现在城外后,孙权已经好几日没有去见步练师了,以前隔三差五,时不时的就会去看一看,随便闲谈一番,孙权总是尽量的展示自己的魅力,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
虽然吕布还没有进城,但孙权依旧深感忧虑,惶恐不安。
男人总是希望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强大自信的一面,而现在,形势对孙权非常不利,他的自信已经被打击的所剩无几了。
只剩下一座孤城,不管是谁,都只会充满悲观的情绪。
而步练师听说刘贤此时就在城外,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孙权之前在她面前展示的那些东西,文采也好,见识也罢,和刘贤一比,登时就被比了下去。
刘贤按兵不动,李术渐渐坐不住了,心中不免在想,“刘贤是不是在等我行动?”
一连几日,李术越想越确定,虽然刘贤没有联系他,没有叮嘱他具体该做什么。
李术还是觉得,刘贤是在等他的行动,要不然,他们为何迟迟不攻城呢?
李术日益迪化,他总感觉刘贤正在盯着他,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就在他的背后。
从吕布大军越过夹石,出现在城外的那一刻,李术就已经不看好孙权了。
再加上刘贤过往的那些惊人表现,他连许都都能攻破,这皖城又岂能挡得住他?
李术担心,如果自己毫无表现,一旦吕布的大军打进来,刘贤会轻饶了自己吗?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他终于行动了。
李术毕竟是庐江太守,身边也有一群为他效力的部下,打开城门他还是有些底气的。
刘贤之所以没有攻城,他倒不是在等李术的行动,而是,他完全沉得住气,他在和孙权比耐心,他压根也不相信孙权能撑太久。
何必费心费力的攻城呢?天寒地冻的,刘贤也很心疼己方的将士们。
只是没想到,李术率先憋不住了。
这一日深夜,城中突然多处燃起大火,李术以此来给城外释放信号,然后带人突袭北门。
虽然李术带的人不少,但江东兵也不是吃素的,城门口刚刚发生激战,负责镇守北门的蒋钦就从城墙上快步奔来,加入了战斗。
战斗迅速升级,李术指挥着手下,不停的催促着,“杀啊,速速打开城门!”
城中一阵大乱,喊杀声不绝于耳,江东兵持续不停的往北门增援,双方互不相让,打的甚是激烈。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术也亲自挥剑加入了战斗,一边厮杀,一边大声的喊道:“速速打开城门!”
“拦住他们,守住城门!”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蒋钦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一只大老鼠。
“李术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蒋钦咬牙切齿,眼珠子都要红了,一边挥刀,一边冲向李术。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时间就是生命,李术很明白这一点,只要打开城门,说不定今后还能飞黄腾达,但如果行动失败,那么他的小命恐怕今夜也就到头了。
北门外吕布迅速带人赶了过来,城外甲士林立,吕布跨马持戟,张辽、关羽
、张飞等人全都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片肃杀的气氛。
城墙上的江东兵不时的望向城外,心全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旦吕布进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北门的厮杀,牵动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么大的动静,也把孙权给惊醒了,他急忙不顾一切的朝北门赶来,路上孙权的心都悬了起来,甚至在默默祈祷,“一定要守住!”
今夜的动静着实不小,又是纵火,又是厮杀,步练师也被惊动了,她急忙把管家找来询问。
“小姐,外面现在可乱了,听动静好像是李太守背叛了孙权。”
“李术?”步练师一怔,心里有些质疑,“他竟然会这么有胆量?”
在步练师的印象中,李术并不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倒是唯利是图,很有心机。
“福伯,你派人偷偷的去看一看,看看如今形势如何?”
“小姐,这合适吗?今夜城中这么乱,没人敢随便出门。”
但步练师的脸上却少有的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福伯,不管李术究竟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想帮吕布破城,去看看吧,说不定我们也能帮上忙。”
福伯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马上派人去打探,时间不长,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李术正在带人在北门激战,周瑜也在往北门增兵,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福伯,你把府里的护卫都召集起来。”
“小姐?你要做什么?”
福伯眼神诧异的看着自家小姐,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们步家今夜也要助温侯一臂之力。”
“这?小姐,这太危险了,一旦失败,就会惹火烧身,会给步家带来滔天大祸。”
福伯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毕竟现在皖城还控制在孙权的手里。
步练师的态度却没有动摇,“步骘已经辅佐了吕布,现在天子也已经接到了寿春,今后我们步家注定要和吕布站在一起,福伯,步家没落至今,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这对我们家族来说是一个机会,我们怎么甘心坐视孙权占据庐江呢。”
步氏虽然没落,但在皖城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福伯被步练师一番话给说动了,咬牙点了点头,“既然小姐已经决定了,老朽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李术的眼神也愈发炙热,激战中,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鼓舞,既然已经出手,他便再无退路。
带来的人已经伤亡过半,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少,可是蒋钦和周瑜也从背后杀了过来,距离李术越来越近。
李术一边咬牙往前冲杀,一边命人抵挡背后的敌人,形势万分危急,守在城门口的江东兵虽然人少,但是见来了援兵,士气大振,爆发了极强的战意,正在顽强死守。
想打开城门,可没那么容易。
城中激战正酣,城外吕布也渐渐等的有些不耐烦,过了一会,他看向身边的刘贤,忍不住问道:“李术能成吗?”
刘贤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虽然他笑的很洒脱,但这种事,本就在两可之间,谁又能说得准呢。
当然了,刘贤也希望李术能够成功。
蒋钦挥舞着大刀,拼命的往前劈砍着,激战多时,浑身已经染满了鲜血,大家都在拼命,一旦城门被打开,后果根本无法承受。
“杀啊!”
奋力一刀,蒋钦将一个李术的部下劈翻在地,血顿时飞溅而出。
蒋钦甚至都没有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手腕一挥,滴血的大刀便再次高高举起,继续往前劈砍着。
周瑜反应也很快,不断的调兵遣将,援兵持续不断的涌向北门,双方互不相让,你争我抢,都杀红了眼,地上血流了一地,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起初,李术信心满满,自认为自己带来了两千人,打开城门一定是轻而易举,可他却高估了他带来的这些人的战力,也低估了江东兵的反应。
尤其是周瑜,北门刚刚出现动静,他马上就开始往这里派兵增援,加上蒋钦的顽强阻击,江东兵的士气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反观李术的部下,数量虽多,战力和士气却明显不足,一旦形势不利,便愈发的慌乱起来。
蒋钦都杀红眼了,一路往前猛冲,恨不能马上就冲到李术的面前,将他活劈了。
没过多久,周泰、程普也带人赶了过来,城外的吕布等的愈发焦急,既然城中已经有了行动,自然盼着能早些把城门打开。
可是打斗声持续了这么久,城门却迟迟还没有打开。
“狗贼,纳命来吧!”
蒋钦终于冲到了李术的面前,李术勉强才抵挡了几个回合,胸前便被劈中了一刀,李术痛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望着宛如杀神一般的蒋钦,李术心中无比的恐惧。
他满心懊悔,早知道行动难以成功,就不该冒然行事了。
就在蒋钦挥刀要
斩杀李术的时候,突然东门出现了一队人,人数远不如李术多,但因为守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北门,东门的守军甚至还往北门增援了不少。
东门突袭的不过才几百人,他们身上也没有穿戴盔甲,一看就是哪个大户府里的护卫,但恰恰是这些人,让东门的守兵措手不及。
北门的战斗随着李术被杀,眼看就要结束,孙权还没等松口气,噩耗就传来了,“报,东门遭袭,城门被打开了!”
“什么?”
孙权整个人登时傻了眼,他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究竟是谁?”孙权近乎咆哮着质问道。
周瑜比他反应要快,不及多问,马上带人朝东门赶了过去。
“已经确定了,是…步家的人干的。”报信的慌乱的回道。
“步家?”孙权又惊又气,又怒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