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狂暴的能量乱流终于缓缓平息,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死寂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韵。古老的冰壁上,道道裂痕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碰撞。
双生契约的符文光芒已然内敛,融入灵魂的羁绊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冰台上的苏逸尘与玄冰玉髓床上的林清雪紧紧相连。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无需言语,灵魂深处那份沉甸甸的、源自洪荒本源的共鸣与守护之意,便已清晰无比。
苏逸尘感受着体内奔腾的、远超从前的浩瀚力量——那颗在丹田气海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幽光的金丹,蕴含着熔炼万法、化生万物的磅礴伟力。身体的创伤在造化生机下尽复,甚至更胜往昔。但更让他心神悸动的,是灵魂深处那份新生的、对林清雪无法言喻的亲近与守护本能。仿佛她的安危,已成了他生命存在的核心意义之一。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胸口,那里,焦黑的伤口已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如同混沌符文般的印记。
林清雪指尖轻触眉心,那冰火同源的太极印记微微发烫,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不远处苏逸尘的存在,感知到他体内那混沌金丹的磅礴力量,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此刻心绪的波澜。这份突如其来的、深入灵魂的联系让她心绪复杂,有茫然,有悸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她看向苏逸尘,正对上他投来的、带着探寻与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混沌色眼眸,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苍白的脸颊却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这份无声的羁绊初显,在劫后余生的冰窟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凌霄!” 清虚长老的惊呼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扑到昏迷倒地的楚凌霄身边,探查其状况。只见楚凌霄气息微弱,断臂处那层赤金光膜黯淡无光,周身强大的涅盘之力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微弱的本源在维系着生机。强行催动尚未稳固的涅盘之力斩出那惊天一剑,对他造成的反噬远超想象,尤其是断臂造成的本源缺失,让这次反噬几乎动摇了根基。
“神魂受创,涅盘之力反噬,本源……有溃散之危!” 清虚长老脸色煞白,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药尘长老和云鹤真人。
药尘长老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走过去,搭上楚凌霄的脉门,片刻后,脸色更加灰败,沉重地摇了摇头:“生机微弱,涅盘之火几近熄灭……寻常丹药……恐无力回天……” 他储物戒中虽有保命灵丹,但楚凌霄此刻的状态,是规则层面的创伤和力量反噬,非药石可医。
云鹤真人看着爱徒苍白如纸的脸庞和空荡荡的左肩,心如刀绞。蕴灵殿一战,孤云峰损失太惨重了。他强忍神魂剧痛和心中的悲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可能拥有手段的存在——月璃。
月璃此时已压下内心的滔天巨浪,冰晶面纱下的脸庞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她指尖萦绕的冰魄本源拂过嘴角,将那丝淡金血迹悄然抹去。对于楚凌霄的重伤昏迷,她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眼神中并无太多波澜。一个人类修士的生死,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实在微不足道。若非他与苏林二人有所牵连,她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她的全部心神,此刻都牢牢系在刚刚缔结了洪荒契约的苏逸尘和林清雪身上。
混沌道种真正觉醒!双生契约自动缔结!冰火源种宿主复苏!
这三者齐聚,意味着什么?月璃心中念头飞转。
初代妖神撕裂传承,将伴生的冰火源种送走,将吞噬道种留于己身,最终却陨落……是否就是因为缺少了这伴生契约的调和?无法完全掌控道种那霸道的吞噬之力?
而如今,道种与源种在人类宿主身上重逢,并自动缔结了伴生契约……这是否就是初代妖神未能完成的……补全之路?
这苏逸尘和林清雪,这对被洪荒契约绑定的男女,是否就是开启妖族失落传承、甚至……触及那传说中超越初代境界的关键钥匙?
一个庞大而野心勃勃的计划,在月璃冰冷的心中迅速成型!
她需要他们活着!需要他们成长!需要他们彻底掌握道种与源种的力量!更需要……掌控他们!
“他的伤,源于湮灭法则与涅盘反噬,触及本源规则,寻常手段无效。” 月璃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因楚凌霄伤势而弥漫的悲戚气氛。她并未看楚凌霄,目光依旧锁在苏林二人身上。
云鹤真人心中一紧,正要开口恳求。
却听月璃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并非全无希望。”
她素手轻抬,指向冰窟深处那面刻满古老妖纹的巨大冰壁:“此乃‘玄冰妖鉴’,内蕴一丝上古玄龟精魄与不灭寒髓。将他置于鉴前冰台,以寒髓之力冰封其躯壳与溃散的本源,延缓湮灭法则的侵蚀,同时借助玄龟精魄的守护意志,维系其神魂不散,等待生机复苏之机。”
这方法听起来可行,但代价……云鹤真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月璃话语中的关键——“冰封”、“延缓”、“等待生机复苏之机”。这意味着,楚凌霄将被置于一种类似活死人的状态,何时能醒,能否恢复,皆是未知!
“前辈,这……” 云鹤真人声音艰涩。
“这是唯一能保住他性命的方法。” 月璃语气淡漠,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或者,你们想看着他本源彻底溃散,魂飞魄散?”
清虚和药尘看向云鹤真人,眼中充满悲痛与无奈。他们知道,月璃说的是事实。这已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云鹤真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然与沉痛:“一切……但凭前辈安排。” 为了保住凌霄的命,哪怕是一线渺茫的希望,他也必须抓住。
月璃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清虚长老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楚凌霄,在月璃的指引下,走向那面散发着古老与神秘气息的巨大冰壁。冰壁前果然有一方寒玉冰台,寒气刺骨。清虚将楚凌霄轻轻置于台上,月璃屈指一弹,一道精纯的冰魄本源融入冰壁妖纹。
嗡……
冰壁光芒流转,一道柔和的冰蓝色光柱笼罩而下,将楚凌霄连同冰台一起覆盖。肉眼可见的冰晶迅速在他体表凝结,连同那断臂处的光膜一起,形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棺。冰棺内,楚凌霄的气息被彻底冻结在一种极其微弱的状态,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
做完这一切,月璃的目光重新聚焦,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落在刚刚完成突破、气息逐渐平稳的苏逸尘身上。
“你。” 她冰冷的声线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直指苏逸尘,“过来。”
苏逸尘心中一凛。他能感受到月璃目光中的探究、审视,以及那深藏不露的、令人不安的掌控欲。混沌金丹缓缓旋转,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让他有了一丝面对强者的底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深处因契约而对林清雪产生的强烈守护冲动(月璃明显是威胁来源),迈步走向月璃。
林清雪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眉心印记微微发烫,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逸尘的戒备和月璃带来的巨大压力。
“释放你的金丹气息。” 月璃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她要近距离感受这新生的混沌金丹,感受那源自道种的、熔炼万法的造化之力!
苏逸尘没有犹豫,心念一动。嗡!一股混沌、厚重、仿佛能包容万物又蕴含着无尽吞噬熔炼意志的威压,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不同于寻常金丹的锋锐或灵动,这股气息带着一种洪荒般的古老与深邃,让近在咫尺的药尘和清虚长老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连连后退。
月璃却纹丝不动,冰冷的眼眸中幽蓝光芒闪烁,仿佛在解析着这股力量的每一丝构成。她甚至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精纯的冰魄本源,缓缓点向苏逸尘的丹田位置——那混沌金丹所在!
“前辈!” 云鹤真人和林清雪同时惊呼!
苏逸尘瞳孔骤缩!丹田是修士最要害所在!但他没有躲闪,混沌金丹急速旋转,吞噬与熔炼的意志本能地凝聚,准备迎接任何冲击!他倒要看看,这位深不可测的妖族圣女,到底想做什么!
月璃的指尖,在距离苏逸尘丹田寸许之遥停住。她没有真正触碰,但精纯的冰魄本源之力已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上那混沌金丹散发的气息。
滋啦……
冰魄本源与混沌气息接触的刹那,并未发生剧烈的冲突湮灭。那混沌金丹的力量,竟然如同温顺的流水,缓缓包裹、融合了那缕冰魄本源!不仅没有排斥,反而将其轻易地……同化、吸收!金丹表面的混沌幽光,似乎因此……更加深邃了一丝?
月璃眼中精光爆射!
“果然……熔炼万法,化生万物!包容同化,而非排斥毁灭!” 她心中最后的疑虑被打消,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确定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混沌金丹,这觉醒的混沌太极道种之力,正是她追寻了无数岁月的、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
她缓缓收回手指,冰冷的目光扫过苏逸尘戒备的脸庞,又越过他,看向后方紧张不安的林清雪。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云鹤真人身上。
“云鹤真人。” 月璃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冰冷与威严,“此间事了,本座需带他们二人离开。”
“离开?!” 云鹤真人心头巨震,“前辈要带逸尘和清雪去哪里?” 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月璃语气淡漠,不容置喙,“此子体内之物,与这丫头眉心印记,关乎重大,非你青云宗所能承载。留在此地,只会为你们招致灭顶之灾。天煞盟、黑莲教、乃至刚才那藏头露尾之辈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云鹤真人心底。他明白月璃说的是事实。今日蕴灵殿之变,已彻底暴露了苏逸尘和林清雪的非凡。敌人之强大,远超青云宗所能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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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 月璃瞥了一眼被冰封的楚凌霄,“能否苏醒,全看造化。此地玄冰秘境,本座会暂时封闭入口,可保尔等安全,待风波平息,再图后计。”
她的安排,看似给了青云宗一条生路,实则彻底斩断了云鹤真人与两位核心弟子的联系,并将楚凌霄的命运抛给了渺茫的“造化”。
“前辈!” 苏逸尘踏前一步,混沌色的眼眸直视月璃,“我们为何要跟你走?清雪她伤势未愈!” 灵魂深处的契约让他对林清雪的安危无比敏感,更对月璃那掌控一切的态度充满抗拒。
林清雪也挣扎着想坐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抗拒。
月璃冰冷的目光落在苏逸尘身上,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山般压下:“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因为只有本座,知晓你们体内力量的真相,知晓如何引导你们掌控它,而非被它吞噬!”
“因为只有跟着本座,你们才有活下去、变得更强、甚至……触及那洪荒本源的资格!”
“至于她的伤……” 月璃的目光转向林清雪,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冰火同源之路,此地已无法满足。本座知晓一处地方,可助她彻底稳固本源,甚至……觉醒源种真正的力量!”
她的话语如同魔咒,带着强大的诱惑力,也带着不容反抗的威胁。
苏逸尘拳头紧握,混沌金丹在体内轰鸣。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也感受到了月璃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关于力量,关于真相,关于林清雪的伤势!灵魂契约带来的守护本能与对力量的渴望、对真相的追寻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林清雪也怔住了。觉醒源种真正的力量?这对她而言,同样充满诱惑。
云鹤真人看着沉默的弟子,又看看被冰封的楚凌霄,再看看深不可测、掌控着生杀予夺大权的月璃,最终,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一切……听从前辈安排。只求……前辈护佑他们周全。”
月璃微微颔首,不再看众人。她素手一挥,浩瀚的冰蓝光华再次涌现,瞬间将苏逸尘和林清雪笼罩。
“此间事了,恩怨未消。待他日归来……”
月璃冰冷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身影与被光华笼罩的苏林二人,一同变得模糊,最终消失无踪,只留下最后半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冰窟内,只剩下云鹤真人、药尘、清虚,以及冰棺中沉睡的楚凌霄。劫后余生的寂静,此刻却充满了离别的沉重与未来的无尽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