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地上呻吟的伤者,此时竟然也停止了呻吟,偶有夜风吹过,一丝丝的冷意,才让人意识到这是寒冬腊月的时节。
“陆柏,你这是何意?你一个嵩山派之人,焉敢强言我泰山派掌门之事?——”
那位说,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呢?
方才大放厥词之人,乃是嵩山十三太保排行在二的“仙鹤手”陆柏,紧跟在陆柏身旁的,乃是四太保“大阴阳手”乐厚。
稍稍靠后一点那位,也就是天门道长口中的“鲁师弟”,此人来自于南岳衡山派,乃是衡山掌门莫大和刘正风的亲师弟,江湖送号“金眼雕”鲁连荣。
当然了,若是在背后,更多的人却会称其为“金眼乌鸦”,盖因此人喜欢到处多嘴多舌,甚是让人讨厌。
至于天门道长没有认出来那两位,却也是“五岳剑派”之中的人物,他们出身于华山派,属于当年的剑宗弟子。
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那位名叫封不平,跟在封不平身旁那位名叫丛不弃,都是同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同辈分之人。
其实,当年华山派剑气之争后,同眼前这二人一同隐居的还有一位“不”字辈的师弟,名叫成不忧。
只可惜那位在一年多前,已经惨死在华山之上,乃是被人强行扯住四肢给分裂而死。
万事只为名与利,到头来名利未得却已身归那世去了......
没想到,相依为命多年的师兄弟都惨死了,这两位华山剑宗门人居然又跟嵩山派的人混在了一起,这是来东岳泰山闹事的吗?
“哼,天柏,你泰山派属于‘五岳剑派’中的一派,同样要接受左盟主的领导。天门师兄都能动玉玑子前辈‘执法长老’的位置,左盟主又如何动不得他的泰山掌门之位呢?”
第一个站出来替天门道长鸣不平的,乃是性子耿直的天柏。
同“月观峰”的人厮杀了那么久,天柏道长即便心中再有怨愤,到底还是手下留着情呢,谁让彼此都是泰山派的门人弟子呢?
可是,如今来了嵩山陆柏这等“外人”搅局,陆柏更是直接要取缔了天门道长的泰山掌门之位,天柏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玉玑子师兄,这几位就是你的依仗吗?你真要勾结他人,来谋夺天门师侄的掌门之位吗?——”
天柏道长还只是愤怒,一旁的玉钟子心中却感到一阵悲凉。
玉钟子也已经年过半百了,他是泰山派玉字辈嫡传弟子之中的老幺,或许更是最在乎泰山派安危存亡之人。
玉玑子想坐上泰山派掌门的位置,作为师弟的玉钟子自然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这终究也只是泰山派内部事务而已。
可是,如今居然从外边来了几个搅局的,看样子定然是玉玑子张罗过来的人,这就有些超乎寻常的过分了。
“哼,老五,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为了泰山派兢兢业业数十年,到头来又落得怎样?”
“天门一介竖子尔,当年若非玉衡子那老不死的存了私心,这泰山派掌门的位置又怎能落在天门之手?”
“老五啊,愚兄是知道你的,你对宗门的感情更是有目共睹,若是你也能支持愚兄就任泰山掌门之位,将来泰山派‘传功长老’的位置就一直给你留着!”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玉玑子也就不再犹犹豫豫,竟然当众招揽起玉钟子来。
“你?......玉玑子师兄,自从东灵祖师创派以来,泰山派已经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即便在魔教最猖獗之时我泰山派依然能够坚挺着。”
“呵呵,师兄想夺得掌门之位,是给嵩山那位左大盟主夺的吗?你是想将传承了数百年的泰山派并入嵩山吗?——”
玉玑子的劝说之词有血有肉,在他看来,能够给玉钟子保留“传功长老”的位置,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只可惜,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谁又能真是个傻子呢?
“玉钟子师叔,您莫要被这些人给气到了,师侄但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将掌门之位旁落。”
看到玉钟子被气的浑身发抖,天门道长有些不忍。
“是啊,玉钟子师叔,您老犯不上跟他们一般见识,他既然已经投靠了嵩山派,我天柏从今日起就再也不认他那个师叔——”
宗门宗门,最忌讳的还不是门内之争,若是连半点争斗都没有,恐怕也未必是什么好现象吧?
可是,若有人引狼入室,甚至媚颜卑膝甘愿做一个“儿掌门”,那才是宗门最大的耻辱。
“哈哈哈,这才过去多少年啊,陆某没想到昔日默默无闻的泰山派,如今居然出息到如此地步?”
“天门、天柏,难道说你等不打算再接受‘五岳令旗’的领导了吗?——”
泰山派的群情激奋,倒是有些出乎陆柏的意料,他甚至在想,自己此行泰山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算计华山派,截杀恒山派,分化衡山派,陆柏几乎全程都参与了,原本他还想着,这泰山派之中好歹有几位玉字辈的蛀虫在,难道说还能费什么事吗?
没想到,昔日他陆柏一个都瞧不上的泰山天字一辈,如今居然真有人敢站在他面前直言反驳?
要知道,此时陆柏的手中可是拿着那面“五岳令旗”呢。
见“五岳令旗”者如见盟主,这不仅仅代表着“五岳剑派”盟主的威望,更是代表着五大宗派数百年的声誉和信诺。
眼前这些人难道都不管不顾了吗?
......
“威哥,陆柏那老小子唧唧歪歪在说什么呢?他难道把咱们这里也当做了衡阳城吗?真他娘的够胆啊......哎呦,威哥你轻点儿啊——”
在“浮云居”的门洞里,建除和王威正在给迟百城、李猛上药、包扎,这两人伤的不算太重,却流了不少血,胸前、四肢开了不少口子。
迟百城还好,老老实实地被二师兄摆弄着,可李猛那小子的嘴却闲不住,这一声“低语”,恨不得整个“日观峰”的人都能听到。
李猛去年是跟着到了衡阳城的,嵩山派的傲慢和狠辣,刘府最终的委屈和凄惨,李猛都看在眼里。
他本是泰山派的杂役弟子,后来进入“浮云居”跟随了擎云,整个人对泰山派的归属感不算太强,却也是一个眼睛不能融沙子的人。
尤其是后来被武当冲虚道长调教了几个月,李猛等人的眼界和心态有了质的飞跃,至少面对嵩山派的人,并没有“五岳剑派”其他人心中那种莫名的畏惧。
这李猛更是如此,直接一个“老小子”就叫了出去,惹得陆柏的脸上一红一白的。
“找死——”
陆柏那是什么人,手持三角小旗,纵横“五岳剑派”都只会说上句的人,被李猛这样一个泰山弟子给当众奚落了,他的脸上能挂的住吗?
谁也没想到,从陆柏所站的位置到李猛盘膝之处,足足有五六丈远呢,中间还隔着泰山派不少门人,陆柏竟然直接就出手了?
“李猛,快躲——”
陆柏的突然动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门道长没想到,玉钟子同样没想到。
这二人乃是泰山派场中两大一流境界的高手,也是对抗陆柏这样强者的唯二人选,却偏偏没有站在李猛疗伤的方向。
距离李猛最近之人,就是背冲外的王威,王威还正在给李猛那小子包扎伤口呢,陆柏的掌风就到了。
“啪——”
出声预警的是天门道长,可惜,他所在的距离也只能出声提醒一下而已,想要伸手阻拦万万不能。
再说了,天门道长也没有那么快的身法啊。
陆柏含愤出掌,那所使的力道能不大吗?
别忘了他陆柏的江湖诨号可是叫做“仙鹤手”啊,大半的修为都在这一双手上,耳轮中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是的,是撞击声,陆柏的右掌撞在了一个人的右掌之上。
“什么人?——”
陆柏冲过去的很快,可回来的也不慢啊,只觉得自己整条右臂都一阵酸疼,这反震回来的似乎......似乎是他陆柏自己的掌力?
“哎,贫道回山过个小年都不能安生,早知道随便找个地方喝酒去了,失策、失策啊......”
有一个年轻的道士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不是擎云又能是谁呢?
原本擎云直接出手对上了玉玑子,也算是彼此双方最强者之间的对阵的,他们二人决出个胜负来,今日“浮云居”前这个局也就随之而解了。
可是,先有天门道长和玉钟子及时赶到,如今又来了陆柏等外来户,擎云这个好容易打起精神出头的“懒人”,反倒是被晾在了一旁。
大人们说话,擎云这个小字辈是很自觉的,不叫到他头上他也绝对不会靠前多站半步。
可是,你陆柏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如今却要对泰山派一名三代弟子下手,还是搞这种偷袭的手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幸得擎云没怎么上前,建除和王威去给迟百城、李猛上药,擎云就自己在大门口的红灯笼下猫着。
眼见得陆柏一个纵身就要扑到李猛近前了,擎云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猛吃亏吗?
直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平移”了过去,武当“梯云纵”,上下方向可以,横向自然也无不可。
与此同时,擎云也把自己的右掌伸了出去,专门去找陆柏击过来的右掌。
虽然擎云暗中运转了“纯阳无极功”,却并没有打算与陆柏硬碰硬,而是使了一招“右揽雀尾”。
后坐扣脚、右转分手,回体重收脚抱球,右转出步,弓步棚臂,右转随臂展掌,后坐左转下捋,右转出步搭手,弓步前挤,后坐分手屈肘收掌,最后弓步推掌。
说时迟那时快,“太极拳”练时慢吞吞的,可与人交手之时却寸劲迸发,宛若霹雳!
“纯阳无极功”的内劲,再加上“太极拳”借力打力之法,不仅将陆柏击出的力道六成返还,又加上了擎云自己的力道。
两股力道合一,陆柏的反震之力在外而擎云的“纯阳无极功”内劲在里,这一里一外的包裹,就连陆柏这样的掌法高手一时都未曾分辨出来。
“擎云?竖子——”
当陆柏看清楚擎云的容貌之时,整个人都恨得牙痒痒的。
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擎云在整个江湖上可以说是声名鹤起,问题是你成名归成名,可有相当一部分却是踩着嵩山派的头上去的。
明里、暗里,有多少嵩山派中或外请的高手折在了擎云的手上,甚至有些看起来并非擎云所为,却也能找到丝丝缕缕嫌疑之处。
此行泰山之始,陆柏就得到了那位左大盟主的提点,若是在泰山碰到擎云此人,务必要小心行事。
那可是左大盟主啊,江湖中公认的正道三大高手之一,甚至有人还觉得左大盟主的真实战力,未必就一定在武当冲虚道长之下。
这样一位武林顶尖的人物,居然会对擎云这位江湖后辈如此上心,足见擎云这两年对整个江湖的影响。
可是,陆柏听是听进去了,一见到擎云就忍不住炸刺了。
“嵩山的陆师叔,不知您这次来我泰山一共带来了几位太保啊?哎呀,都怪贫道口无遮拦的,忘记了嵩山派如今太保的人数貌似也不多了吧?”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当着人家陆柏的面,擎云居然直接讽刺嵩山太保接连惨死之事,这让谁受得了?
“擎云,竖子,找死——”
“仙鹤手”再展,如仙之劲,如鹤之立,双手连连,在擎云面前就闪过了无数道掌影。
“‘仙鹤手’吗?且看贫道这套拳法如何?”
看到陆柏并未拔剑,直接以双掌来会斗自己,擎云自然也不能示弱,应对“仙鹤手”,唯有“太极拳”尔。
“天门师兄,你就这么纵容门下弟子肆意胡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