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兄,您说这地图会是真的吗?”
离开“七坪寨”,擎云等师兄弟三人继续南下,手中那张略显粗糙的桑皮纸,已经在王威和李猛手中转了一遍。
那是“七坪寨”那位大寨主马臣亲手所绘的“唐家堡”地形图,还特意嘱咐擎云,将图上的内容牢记之后务必销毁之。
可擎云在牢记之前让自家师弟看上一眼,似乎也算不得不守承诺吧?
“想来大体上不会有假,‘唐家堡’就在恭州一带,此处为‘九递山’,此处为‘潜水’,这‘唐家堡’倒是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其实,这张桑皮纸上所绘之图并不甚精细,只是有了这张图,擎云等人至少能少走不少弯路。
若想准确无误地走到“唐家堡”门前,恐怕还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
“哎,以前只想着好好练功就行,等到修为达到二流境界,至少闯荡一个江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碰到了用毒的好手,似乎这功夫也没什么用处?早知道当年跟着云师兄一起去‘药庐’做......学徒了。”
经历了“七坪寨”一事,李猛有些受打击。
原本还想着,他此时已然稳定了三流境界的修为,在遇到事情好歹也能替自家师兄担待一二,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成为了“累赘”。
是的,在李猛看来,一遇事不能帮上忙反而成为被照顾之人,就是十足的“累赘”。
可惜,让他打拳踢腿可以,甚至费劲脑子去记诵一些行功、阵法路数也可以,说到医道或用毒,李猛绝对一个头两个大。
“呵呵,你小子就知足吧,‘麒麟烟’并非寻常之毒,更不会随随便便就碰到,‘七坪寨’那位大寨主的身份绝不简单。”
在那座奇异的山谷之中待了三天,擎云都是同马臣在一起的,两人言谈涉及最多的就是用毒和解毒之术。
在擎云看来,那马臣对毒术的见识和理解相当全面,没有数十年的涉猎恐难做到那样。
可是,一旦涉及到制毒和解毒最关键的几处,那马臣就有些答不上来,或者所言之内容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擎云能够看出来,马臣并非在装相,而是真的一知半解,或者说,若非有擎云这样的人问的那么深,也未必就彰显出马臣的一知半解。
怎么说呢?
马臣就像一个旁听生,师父看似什么都传授了,可是最最核心的部分却从未涉及。
为了替马臣祛除“阎王贴”之毒,擎云也算使出了浑身解数,有如此活生生的样本放在面前,而“七坪寨”更是有无数珍奇药材供应,擎云岂能错失这样的机会?
临了之时,擎云还假公济私地配置了一瓶药丸,虽说无法完全对症“阎王贴”之毒,一旦能及时服下一粒,倒也能够将“阎王贴”之毒控制七七八八。
接下来要同“唐门”打擂台了,擎云自己也就罢了,身旁跟来的两位师弟怎么办?
带他们出来就是为了见见世面,不来江湖上好生历练一番,终归只能算是闭门造车,擎云可不想他身旁亲近之人被养成短练之辈。
替马臣解了“阎王贴”之毒,擎云就成了对方的救命恩人,二人口头上做的是等价交换的生意,可谁心里都清楚,这救命之恩又岂是一张地形图或者几千两银票能够等价的?
于是乎,擎云曾经半开玩笑地询问马臣的真实身份。
可惜,那位羌族老者并没有接擎云那个话茬,似乎不愿意向擎云透露实情,亦不想虚言相欺?
让擎云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琢磨着马臣的“真实身份”,而在擎云三人离开之后,那位羌族老者同样也在琢磨着擎云医毒之术的师承。
“泽儿,这三日之罚你可曾有怨言?”
还是那座诡异的山谷,还是那处独特的山洞,马臣盘膝而坐,身上的衣着已经不像前几日穿的那般......厚实。
婢女金花依旧站在马臣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一言不发。
而在马臣案几之前的空地上,“七坪寨”二寨主匡泽跪坐在那里,精神头不是很足,更没有了二寨主该有的威仪。
“大哥,小弟焉敢有什么怨言?小弟这条命和身上的功夫都是大哥给的,别说在刑堂跪上三日,大哥就算是想要小弟这条命,小弟也绝不含糊。”
不管匡泽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面对马臣的问话,他都显得毕恭毕敬的,甚至还带着三分畏惧。
“哎,泽儿啊,为兄痴长你十几岁,虽然兄弟相称却一直将你当孩子看待,你此次险些酿成大祸啊!”
“既然云道长将那齐人峰交于我‘七坪寨’来处置,你就按照寨规来料理吧,将来若是青城派挑理了,就让那余沧海来见老夫。”
擎云急于南下恭州,自然是无法绕道青城山去,身旁带着一个齐人峰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有了替马臣解毒一事,擎云索性也老实不客气地将齐人峰推了出去,好歹也算是他们“七坪寨”的人,擎云也想看看马臣在他和青城派之间会怎么选。
果然,青城派的威名虽大,又隐隐身为蜀地武林之魁首,可马臣偏偏就没把现在的青城派放在眼里。
准确地说,马臣是有些没看上青城派现任掌门余沧海。
若是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还活着,马臣绝然不敢如此漠视,盖因那位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又岂是寻常一流强者可比?
“大哥,云道长无惧‘麒麟烟’,又能够解除大哥身上所中‘阎王贴’之毒,小弟肠子都悔青了,更是有些后怕。”
“好在有大哥亲自出马,将来但凡是泰山派的门人弟子路过咱们‘七坪寨’的势力范围,小弟必然会命人礼敬之。”
匡泽貌似还真的怕了,“麒麟烟”原本就是匡泽的底牌之一,被擎云完全无视了不说,连他敬畏天神的大哥都被擎云给救了,这还有什么可掰持的?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七坪寨’治下上万张嘴,可都看你来庇护呢,为兄是真老了。”
看到匡泽并非在做戏,马臣老怀宽慰,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婢女金花,让其将匡泽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云道长此人在江湖上的声望甚大,可以为兄观之,他将来的成就或许会更加不凡。”
“我‘七坪寨’虽说偏安一隅,可终究也算是蜀地武林一脉,今后你务必严加约束寨中子弟,但有作奸犯科之辈,还是尽早自己动手清除了为好。”
对擎云的猜疑,马臣只能自己在心里消化,他不能对眼前的匡泽说,同样也不会对稍稍了解内情的婢女金花讲。
哎,自己这内伤和余毒月余才能彻底康复,若非如此,真想暗中跟着云道长走一趟“唐家堡”啊。
......
“二爷,您交待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妥,只是......老家主在闭关之前说的清楚,前来求药之人我等不能拒之门外,我等这么做是不是有些?......”
“潜水”从东南处缓缓流过,作为“延江”在恭州一地最大的支流,不知其已经流淌了多少年。
而在“潜水”北侧,“九递山”拔地而起,在“潜水”和“九递山”之间的广阔区域,有着这样一处安静的庄子。
庄子从外面看同普通的庄子没什么两样,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庄子占地更大一些,而常驻的人口似乎又无法同庄子的占地所匹配?
“哼,你也说了,老家主只是不让将其‘拒之门外’,本座命人将他安置到了堡外的别院,这也没违背老家主的意思吧?”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个子不高,脸上的皮肤有些黝黑,可却有一双白皙的手?
冰冷的眼神不怒自威,嘴角边留有两撇微微泛黄的胡子,一说话上下乱颤,倒是将其眼神之中的威严抵消了不少。
“是是是,二爷说的是,咱们终归是没把那人给赶出去,还安置在别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武林那么大,江湖人又有那么多,总不能谁中了毒都要赖在咱们‘唐门’头上吧?嘿嘿......”
一个庄丁模样的人,名字很威风叫做‘唐虎’,也有三十来岁,看到自家二爷有些动怒,他也没敢再坚持最初的想法。
可是,这位庄丁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彻底从中抽身呢?
倒霉、倒霉、真倒霉,怎么那天就偏偏摊上自己了呢?
没错,这处不起眼的庄子,正是江湖上一处神秘的所在——“唐家堡”。
只可惜,庄子的门口并没有任何的标识,而“唐家堡”三字现在只存在于庄子里每个人的心里,又或者被江湖上有心人记得。
说这话,已经是快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一向与世隔绝的“唐家堡”外边来了一人。
或者说,是被人抬到了此处,然后直接就放在了“唐家堡”外。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当其被“唐家堡”庄丁发现之时,那人脸如黄钱纸、唇似靛叶青,气若游丝,显然是身中了剧毒。
好巧不巧,发现中毒之人者,唐虎是也。
怪只怪唐虎那日喝了不少酒,打“唐家堡”门口晃悠而过的时候看到外边躺着一个人,直接善心大发给扛了回来。
要不说名字里怎么有一个“虎”字呢,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别说“唐家堡”早有严格规定,堡外之人一律“非请勿入”,而唐虎扛回来的还是一个身中剧毒的江湖人。
而唐虎呢,乃是多年之前老家主从庄外抱回来的一个弃婴,这年头天灾人祸的,弃婴之事并不少见。
可惜,当唐虎被抱进“唐家堡”之后,老家主就“云游”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而留给唐虎的就只有一个名字和......在“唐家堡”当庄丁的资格。
可不管怎么说,在整个“唐家堡”中,唐虎也算一个特殊的存在,身为普通庄丁一员却能拥有自己独立的小院。
这不,唐虎自己喝的昏头昏脑的,而被唐虎扛回来那位中毒之人,竟然被其直接遗忘在小院之中。
还是与唐虎交好的几位庄丁在第二日早上发现的,这才叫醒了宿醉的唐虎,也惊动了“唐家堡”的一位管事。
这样的事情,在“唐家堡”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管事之人不敢自专,就把事情继续往上报。
若是发生在过去那些年也就罢了,“唐家堡”大事小情多由“二爷”,也就是老家主的二儿子唐德一手处理的。
唐虎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看在其特殊的身份上,顶多会重责一顿,然后将其无意中带回来那人再扔出去也就了事了。
可这几年有所不同,老家主“云游”回来了。
老家主的回归,在整个“唐家堡”可是一件大事,这一趟出去几十年,很多人都认为老家主可能已经......
尤其是那些提前站队的人,他们内心充满着惶恐,或者说,因为他们在悄然之中顶替了在过去几十年中,“唐家堡”无声无息消失的一些人的位置。
唐虎这个稍稍特殊的人,也再次被推到众人的视线之中,可老家主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当年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如今长成了......这种模样?
好吧,除了块头真的有些符合名字以外,身上的功夫马马虎虎,性子更是马马虎虎的。
老家主检验了一番之后,确定自己当年只是抱回来一个“庄丁”而已,索性继续撒手不管,无形中却还是“提升”了唐虎在“唐家堡”众人心中的位置。
因为有了几种特殊,事情终究还是被捅到了老家主那里,而老家主“碰巧”要闭关疗伤了。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被送来的人,老家主眉头微皱,然后就当着唐虎的面吩咐老二唐德,“对此上门求药之人,不可拒之门外”。
然后,老家主就自行闭关去了。
老家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在吩咐唐德和唐虎救治此人,可却被“唐家堡”这位二爷给如此曲解?
从小在“唐家堡”长大的唐虎,对于毒药自然不是门外汉,更是看出那人所中乃是剧毒命在旦夕,真的就这样被好吃好喝地养在别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