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笑的声音落下。
顷刻之间打乱了刚刚已经发酵的气氛。
陆谨川猛地转身过来,一双幽深黑眸紧紧攫着温迎已经不算好看的脸色。
那一秒竟然觉得自己或许是听错了什么。
声音消散了一阵。
老太太他们都愕然了下。
瞿隋兰和温亦梁更是急忙站起来:“什么意思?迎迎怎么了?”
沈佳笑想到这个事就眼眶发红,恶狠狠地盯着陆家一干人等,又冷冷看了眼也皱眉的裴卿言。
“迎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陆家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觉得自己多委屈娶了迎迎,要不是你们,或许她还不至于这样……”
“笑笑!”
贺西承反应过来了,大步子上前,抬手揽着沈佳笑的腰,将她阻止得半抱出那方区域。
沈佳笑气得已经头顶冒烟儿。
尤其刚刚楼絮的质问。
她恨不能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其尖刻冷血!
贺西承沉着脸,低头看着沈佳笑:“大庭广众,这种事不说了,毕竟是迎迎的私密事,这样也是揭她伤疤。”
他声音只有温迎和沈佳笑能听到。
也是这么一句。
沈佳笑理智骤然回笼。
她急忙看向温迎。
温迎此刻骤然面对了那么一双双询问的眼神。
好像自己“命不久矣”的慌乱感再次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
病灶处又开始隐痛,脸蛋儿微白,额角有冷汗。
陆谨川已经绷着薄唇,走到她眼前,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微颤,他紧紧盯着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没能问出那句“要命的病”是什么。
场面似乎变得难看。
温迎没看陆谨川沁入慌乱的眸,只看向自己的外婆和舅舅,声音沙哑:“外婆,过会儿我再跟您说。”
毕竟今天是老太太的寿宴。
总不能因为她的事而搅得一塌糊涂。
她也不想临了临了承担这份责任。
瞿隋兰却颤抖着,“不行,说白了,今天对于外婆来说都不重要,唯独你才是外婆的心肝,你不说外婆怎么安心?”
老人家呼吸都急促起来。
“妈,我们私下聊。”温亦梁还算冷静,搀扶着老人家安抚一句。
老太太则努力平息着情绪,当机立断:“没事,寿宴还没有开始,先去休息间坐坐。”
十二点开始,现在还不到点。
更何况,裴卿言所说的“打掉孩子”这个事,也需要说清。
裴卿言看着这霎时间被压下来的局面。
她已经不好奇后面情况了。
因为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温迎“打掉”陆家孩子这件事,陆家不会容忍的。
至于沈佳笑所说温迎生病?
不过是给温迎开脱罢了!
她嘴角一扯,扫了眼明显因为“真相败露”而脸色难看的温迎,悄无声息退出这个场合。
陆谨川胸口似有锋锐的东西一下一下的挠抓,那种未知的恐惧席卷,他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不受控握住温迎的手腕,仿佛感受着她的温度,才能让他内心有所安定。
楼絮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打掉孩子这种事也本不宜声张。
她脸色不好的安排人去安顿宾客。
然后又安排了休息间。
主桌的人悄无声息地过去。
今天,无论是什么事,都必须说清楚!
沈佳笑看着这一幕,胡乱擦了下眼角,挣脱开贺西承:“我也去。”
明摆着这就是审判温迎!
贺西承这回没拦着。
既然已经打算扯清关系,何必还要讲究什么“关起门来那是人家家事”的体面。
如今温迎身后,还有多少人?
也就他跟沈佳笑能给她撑撑腰了。
陆谨川握着温迎的手腕一言不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是冰冷的。
他们离开时。
程慕他们也发现了,还奇怪地远远看过去。
还没想清楚,周聿便到了。
他知道今天温迎会在,过来看看。
恰好看到程慕,便上前打招呼:“程总,陆总和温迎不在?”
程慕看他一眼,当即指了个方向:“刚去那边,不知道忙活什么。“
周聿这才朝着那边看过去。
今天他没跟蒋茜说。
他想着,慢慢解决这些麻烦事,再找温迎好好聊聊……
这边。
直到进了休息间。
目光逐一落在了温迎的身上。
几方人同时开了口。
“跟外婆说,你身体怎么了?”
“孩子的事你该交代交代了吧?”楼絮说。
“乖乖,奶奶不是要怪你,只是需要你说清楚。”老太太这时候缓过来一些气,对于老人家来说,这种事是大事,十分在意。
只有陆谨川。
他额角胀了又胀,最终还是抬头:“这种事,我希望你们能转换一下语气,她不是生育工具,需要给你们交代,如果因为这个事,你们能给的反馈只是指责,那现在就不要再问了。”
这话。
温迎心头还是颤了下。
就连沈佳笑都意外。
她本以为,陆谨川因为孩子没了的事怨恨温迎,起码这时候也会默许他母亲他们的疾言厉色,去讨伐温迎。
没想到……
楼絮当然听出来了。
陆谨川就差点她的名字了。
她面色狠狠一沉。
自己儿子这般狠情,她又能如何?
温迎知道,陆谨川是给了她机会,可以选择不谈,没必要因为他人质问就必须交代什么。
可……
她压在心里够久了。
无论是身体的折磨还是心里的强压。
总归是纸包不住火。
她深吸一口气。
陆谨川垂眼看她,感受到温迎攥紧了拳头,身体却挺得直直的,仿佛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事压垮她过。
他首先看到她泛红却又平静的眸。
呼吸也在那一刻,在不好的预感下,埋入喉头。
果不其然。
他眼睁睁看着温迎就那么看着瞿隋兰和温亦梁,像个无助又不得不假装无事的孩子般:“我……患癌,很久了。”
她话音落下那一秒。
室内落针可闻。
陆谨川似乎被当头重击,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一寸寸僵住,血色顷刻之间褪去。
数之不尽的毒针穿透了他躯体般,让他神经每一处都泛滥起猝不及防又无法承受的锐痛。
耳边在轰鸣。
让他心跳都几近骤停。
那一刻,他竟可笑地祈求,希望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