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眼下骤然的寂静都像是锁喉的利器。
十分磨人。
温迎直面了自己的苦难。
以至于,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最爱的外婆和舅舅面色惨白起来。
温迎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件事而悲痛,便扯出一抹笑:“是子宫癌,不过没关系,我有好好的治疗,也有找好的医生,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给这窒息的氛围倾注了几分氧气。
老太太都错愕地恍惚着跌坐在沙发上。
忘记了反应。
楼絮更难以置信皱起眉。
子宫癌……
那岂不是说明……日后生育,会有问题?
可唯独陆谨川。
他清隽的面颊上血色全无,张了张薄唇,好几次没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才艰难出声:“……什么时候?”
温迎对上他的视线。
这才发现陆谨川双眸通红,她竟然从这样一个无所不能又天塌了都泰然自若的男人脸上看出了万分的破碎和绝望,他始终没松开她的手腕。
他在颤抖。
他在恐惧。
他也在心痛。
她强忍身体的不适,一字一句说:“在苏念刚回国,你为她庆生那天,我确诊了。”
陆谨川颀长的身躯猛地一震,眸色恍惚了下,唇瓣半分血色都没了。
似乎击碎了最后的一丝生机般。
那时的他……在做什么?
他没有在她身边,难怪……温迎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跟他提及半点自己的病情。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她对他失望透顶,心死了吧?
直到这一刻。
陆谨川觉得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屏蔽在外。
眼前发黑,耳边嗡鸣得刺耳。
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沈佳笑看着温迎心平气和说着那些事,都忍不住吸吸鼻子。
她知道温迎承受了多少,正因为知道,所以她痛恨伤害她的人。
无论是打着什么样的名义!
瞿隋兰都红着眼,上前想要触摸温迎,却又心疼到抽噎:“不怕不怕,外婆会陪着你,现在医疗科技发达,一定会治好的。”
温亦梁都难免恍惚了下,那样一个儒雅的男人,现在却红着眼。
他自己本身也是癌症,太明白治疗的过程多么痛苦!
他尚且还有温迎和瞿隋兰照顾和陪伴,可……他家迎迎呢?
就连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都不知情!
瞿隋兰到底是年纪大了,女儿没了,外孙女又身患癌症,禁不住这样的刺激。
安慰完温迎就开始觉得胸闷。
她高血压开始发作。
温迎脸色一变,“外婆!”
贺西承离得近,瞬间上前一步,搀扶住老人。
“笑笑,跟我送外婆去医院。”
沈佳笑瞬间反应过来。
场面一度凌乱。
温迎看着贺西承急匆匆送外婆出门,她额头冷汗更甚,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坦白。
瞿隋兰不得已去一趟医院。
温迎几乎站不稳。
那种发病的痛感席卷,她趔趄了下。
陆谨川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看到温迎的状态,他唇色更白,弯腰将温迎抱起就往外面冲。
楼絮不能离席,只能赶紧转身看向还没回过神的老太太,留下处理这边场子。
-
周聿刚过来,就看到抱着脸色痛苦的温迎冲出来。
周聿心猛地一跳。
可陆谨川没停,步伐迈得很快。
没有走正厅,没有打搅了前厅的宾客。
也更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们看到温迎的痛苦与狼狈。
抱着温迎从侧门离开。
他额角是冷汗,内勾外翘的长眸泛着红,上车后紧紧抱着怀中女人,那一刻,害怕她离去的恐惧几乎达到了顶峰,他只能下巴搁在她发顶,颤抖着一遍遍抚着她脊背,无意识地呢喃:“会没事……会治得好的……对不起、是我的错……”
姜黎大气不敢出,在陆谨川说了去哪家医院后,猛踩油门。
温迎不知这次为什么发作得这么狠。
疼得她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耳边是陆谨川近乎崩溃的声音。
她想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咬着唇闭着眼。
“快点!”陆谨川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看着温迎嘴唇咬出血,他只能去催促姜黎。
动作却极快地将自己递到她嘴边,将她破了的唇解救出来,让她去咬他。
温迎恍惚中睁开眼,看到陆谨川低着头,那双素来没有波澜的冷眸宣泄出让人喘不过气的痛苦,眼睫都被水光浸湿,恰好,一滴落在她眼尾。
烫得她心都在抖。
又苦又涩。
她甚至怀疑,是看错了吧。
陆谨川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哭呢?
大概是曾经那些只有自己承受过的情绪因为此刻的疼痛而翻涌上来,她近乎报复似的咬住他送上的手,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可他一躲不躲。
却将她搂得更紧,紧得她能感受到他杂乱无章快要死掉的心跳。
温迎忽然就没情绪了,松开了牙齿。
闭着眼一言不发。
直到抵达医院。
陆谨川抱着温迎快步冲进去,恰好撞上刚做完手术下楼的谢琮礼。
看到这一幕。
谢琮礼脸色一变,跑过来:“跟我来。”
陆谨川顾不得那么多,大脑思维在崩裂。
可还是机械般说:“她是癌症,她很痛苦,应该怎么救救她?”
谢琮礼看出了陆谨川的痛苦,他自然认识陆谨川,也知道陆谨川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世家圈子内,一骑绝尘的独一份,生杀决断而城府手腕十分可怖,却在此刻,如此慌乱。
谢琮礼定定看着他:“交给我,我是温迎的主治医生。”
听到这一句。
陆谨川顷刻醒神。
深深看着眼前的谢琮礼。
那一刻。
他忽然自嘲地扯了下唇。
就连……谢琮礼都比他清楚温迎的情况。
他多失败?多……可恶可憎。
谢琮礼带着陆谨川将温迎安置在病床上。
温迎现在晕过去了,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陆谨川不愿意离开半步,谢琮礼也理解他的心情,弯腰给温迎做基础检查,边说:“她生病挺久了,如你所见,她的情况很严重,是晚期,都自己扛过来了。”
陆谨川看着温迎苍白的脸。
如针扎般,呼吸都灼烫:“她吃了很多苦……是吗。”
谢琮礼头也没抬:“确实。”
说着。
他抬头看向陆谨川:“她差点就摘除了子宫,而她孩子没了这件事,亦是因为,她的病情不允许,孩子没了她比谁都痛苦,陆总,你似乎还在埋怨她是吗?”
陆谨川绷着唇,眼底酸疼得要命。
谢琮礼顿了顿,才不得已缓缓说:“那个孩子,不是她想打的,是那天她出事了,有人要害她,而你,也在那天她苦涩难言时……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