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知骑着马走近了。
她没有下马,就那样坐在马上俯视着和士兵推搡在一起的慕容循。
慕容循看见苏知知走近了,他更加激动:
“璇儿,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你说过我欠你一命的,你那一剑没能取走我的命……你回来取……”
苏知知抽出腰间的金龙鞭,用力往地上一抽。
啪。
泥土飞溅,响声刺耳。
苏知知问:“你清醒一点了么?”
“你当然欠我娘一条命,若不是我娘,你早就死在流寇手中。”
金龙鞭挥在身边,慕容循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他听见苏知知说:
“你懦弱不堪,不敢奋力一搏,也不敢求死,只能庸庸碌碌畏首畏尾地活着。”
“你这样的一条命,我娘根本不会来取。我娘不会稀罕,就像我不会稀罕你做父亲一般。”
慕容循张口:“不,你不懂,我和璇儿的感情……”
伍瑛娘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手上的红缨枪要跳出来了:
“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璇儿挂念?!你文采出众还是武功卓绝?你是舍身保护过她还是对她从一而终?!”
“你一个孬种念叨个屁,动不动说等璇儿取你命。你他大爷的以为你的命值几个钱?”
“你要死就自己麻利点动手,别扯上璇儿。璇儿在天上地下都不想看到你的破事烂命!”
伍瑛娘骂得犀利,骂得粗鲁。
这些年山匪从良做生意,她也会文雅用词,甚至在郝仁的影响下有时还会引经据典。
可慕容循不配让她文绉绉地说话。
她看一个人,不看人说什么,只看人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帮不了身边人一分,只会自己装可怜。
伍瑛娘是江湖出身,做事风火果断,最瞧不上这等言行不一的人。
慕容循被骂得脸色惨白。
他一直认为自己深爱裴璇,可伍瑛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时,他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苏知知最后道:
“你说你对我娘情深意切,你主动为我娘做过什么?你连我娘死后,你都要拿她做幌子,说她不来取你的命,所以你才苟活。”
“如今你知道我娘死了,你敢主动追她而去么?”
慕容循往后踉跄一步,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苏知知冷笑一声,打马而过。
郝仁一行人走过后,被管家扶着慕容循神智又模糊起来。
慕容循一边发抖,一边流泪。
他忽然猛地甩开管家的手,朝着和城门相反的方向跑去: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璇儿没死……我去找璇儿……”
他不听别人的话,他不信别人的话。
慕容循拼命地跑。
好似回到多年前,被流寇劫杀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是一直逃,一直逃,直到撞见骑马而来的裴璇。
化了雪的路面很湿滑。
慕容循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他的衣袍烂了,手臂也被地上的石子划出血。
可他还是在跑。
他逆着风,逆着光,大口喘息地跑,想要跑回初见裴璇的那个夏天。
只要一直跑,就会有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女骑马再一次闯进他的生命。
远远的,真的有马蹄声还有马鞭抽打的声音传来。
慕容循欣喜若狂地迎着马跑去。
他看不见那几匹飞奔而来的快马上骑着士兵,听不见那些士兵对着他大吼让开。
他看着那些马越来越近,笑了。
直到马蹄踏碎他的胸骨时,他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