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我出来喝杯茶要穿成这样?
旅人看着坐在对面的哈托儿,内心充满疑惑。
她一身珠光宝气,昂贵的长裙在自然光线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繁复的蕾丝与金线刺绣点缀其上,颈间、腕间、耳垂都佩戴着镶嵌宝石的首饰,整个人仿佛刚从某个贵族晚宴中抽身而来。
此刻她们坐在一家露天饮品店中。宽阔的蕉叶和藤蔓交织成的天然顶棚过滤了大部分阳光,留下斑驳的光影。
这家店布置以自然之美为重,藤编的桌椅,陶土的花盆里栽种着形态奇特的须弥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和花草的清香。
总之,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那种需要盛装出席的高档餐厅。
穿着过于华贵的哈托儿,毫无疑问成了店里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但吸引那些目光的,绝不仅仅是她昂贵的衣着,更是她那毫无瑕疵的美貌。
无论是流畅优美的肩颈线条,深邃如祖母绿宝石的眼眸,还是那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风情,都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真让人羡慕啊……
“服务员!”
“服务员!”
邻桌的几位顾客提高了声音呼唤着店里的服务员。
然而那位负责点单的年轻男服务员,目光呆滞地定格在哈托儿身上,对客人的呼唤充耳不闻。
“喂!有人叫你听不见吗?”旅人眉头一皱,猛地提高了声量,呵斥道。
光天化日的,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想干啥啊!
看来美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抱、抱歉!”那名男服务员如梦初醒,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应声,眼神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哈托儿那边瞟。
“我已经选好了。”哈托儿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脸上带着柔美的微笑,涂了甲油的细指优雅地点在饮品单上:“请给我一杯墩墩桃汁。”她抬眼看向旅人:“旅人小姐,我帮您点日落莓莓茶怎么样?”
“……”
日落莓莓茶……
难道在须弥人眼中,这是最值得推荐的饮品吗?
怎么昨天艾尔海森推荐,今天她也推荐?
“请问……是我自作主张了吗?”哈托儿敏锐地捕捉到旅人的迟疑。
“没……没有。”旅人摆摆手:“就是昨天刚喝过,今天想换换口味尝尝别的。”
“这样啊……”哈托儿指尖在菜单上轻盈地滑过:“那我来点这杯日落莓莓茶,您尝尝墩墩桃汁怎么样?”
“哦,可以。”旅人点头同意。
在旅人那带着明显警告和催促的锐利目光逼视下,店员才勉强收敛心神,磕磕巴巴地记下了饮品,把“小姐请问您住在……”这样意图搭讪的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去准备饮品了。
“哈托儿小姐……经常遇到这样……不太礼貌的打扰吗?”看着店员走远,旅人忍不住低声问道。
“还请您不要在意。”哈托儿笑容依旧:“这些小事我可以应付的。害您担心了。好在这种困扰似乎只对异性有效呢……”她微笑着将话题引回正轨:“还是谈谈房产交易的事情吧。”
“抱歉,是我多嘴了。”旅人简单致歉后,立刻抓住机会为往生堂的业务争取机会:“我是璃月人,我们经历过的最重要、最盛大的葬礼之一,便是为我们的岩王帝君举行的‘送仙典仪’。我们帝君因渡劫遇难……”
提到“遇难”二字时,旅人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那位当事人不知道正在何处喝茶听戏呢。
“帝君他……政绩斐然,为璃月带来了数千年的和平与繁荣,是我们璃月子民敬重的神明。”
当然,我不算,在我这儿他早就没啥滤镜了。
“为此,我们筹备了极其隆重的仪式。但再盛大的仪式,终究是表面功夫,是少数人策划执行的表演,难以抚慰所有子民的心。”
“所以,这场仪式的真正完成,其实是由全体璃月人共同参与的。那就是证明璃月没有了帝君长久的庇护,依然能够维持和平与富庶,开启一个属于‘人’的、更加繁荣昌盛的时代。”
“用这份决心与成就,来告慰帝君的在天之灵。这,便是我们璃月人的浪漫。”
“虽然这个故事非常动人……”哈托儿微微侧头:“可惜……对我来说,似乎太过宏大,难以与那份情感的共鸣。或许……可以说些更贴近个人,与‘爱情’相关的浪漫吗?
因为文化差异无法理解这种家国情怀的浪漫?
“当然可以。”旅人立刻调整方向,开始讲述:“我认为,真正的爱情需要经历漫长岁月的考验。对璃月人而言,‘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便是爱情最美的模样。”
“然而,死亡会让人的生命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遗憾与思念。”旅人的声音变得柔和而郑重:“我们身为仪倌,便有责任将这份未能圆满的爱情延续下去。所以,我们会将这样的恩爱夫妻合葬,让他们在往生之路上也能携手相伴,永不分离。”
“爱情,也常常伴随着遗憾。当一方先行逝去,另一方尚在人间痛不欲生时,我们精心为逝者更衣洁身,整理遗容,让他们以最安详、最美丽的姿态,与生者做最后的告别。我们也协助生者完成他们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或是最后的心愿,让生者能在悲痛中找到一丝慰藉与释然。”
“有时候,甚至没有真正的逝者。我们也会帮助那些深陷情伤、想要告别过去的人,提供服务。埋葬他们无疾而终的爱情,切割那个被遗留在痛苦回忆中的灵魂,帮助他们鼓起勇气去迎接下一份真挚的感情。这便是对一方执着、另一方却已放手的爱情,最好的疗愈和尊重。”
“殡仪行业确实被很多人忌讳,觉得它晦气。但其实,我们见证过无数真挚动人的爱情。死亡,往往比婚礼上的誓言更能考验人心,更能照见爱情的本质。就像很多事情的真相,只有走到终点,回头再看时,才能看得透彻。”旅人真诚地望向哈托儿:“不知道我所说的这些……是否符合您心中对‘浪漫’的定义呢?”
“嗯……”哈托儿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碧绿的眼眸中光影流转。
许久,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浮现一个带着感伤却又释然的微笑:“不得不说,旅人小姐,您这一番话……打动了我。”
“您愿意……听我为您讲一段故事吗?”
“请讲。”旅人正了正坐姿。
“我曾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哈托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直白的坦率,“可是……‘它’对我而言,却意义非凡。我一直想要……真正明白它。”
“这栋房子的原主人,他的名字叫做伊本,是本地出了名的‘老好人’。他的邻居们都很喜欢他。他以帮助他人为荣,以此为乐。”
“可是……这样的人,却很难得到女人的青睐。他的长相并不出众,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最重要的是,他总把别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完全没有‘自我’。他不懂得拒绝,总被那些以‘需要帮助’为名的人骗走辛苦积攒的钱财。换句话说,他既没有积蓄,也没有守护一个家庭所必需的边界感。”
“他也曾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但最后都无疾而终。他始终改不掉那个过度帮助他人、甚至牺牲自己和身边人利益的‘毛病’。这一点,无法提供组成稳定家庭所需的基础保障。爱情固然美好,但婚姻与家庭……终究需要物质基础。”
“我很需要这栋位置极佳的房子,所以我在此停留。伊本对我一见钟情,而我……很顺利地得到了这间房子,并在他的全力帮助下,开了这家‘花无果’花店。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不需要他提供任何物质的保障,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结果,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所爱之人。当然,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花店的生意很好,收益可观。我并不介意将赚来的钱都交给他,任由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帮助别人也好,被骗走也罢。这,就算是我对他鼎力相助的一种回报吧。”
“然而……这样的举动,似乎让他产生了严重的误解。”
“他竟然以为……可以任意支配我的所有物。”
“有一天,他竟然将我精心为心爱之人准备的花束,擅自送给了向他哭诉求助的陌生人。那一刻,我大发雷霆,气得……想杀掉他。”
“好在……我心爱之人……收到哪怕仅仅一支花,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所以那个时候,我也消气了。”
“可是,伊本过了几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城外的荒道上,死于那些贪婪凶残的镀金旅团佣兵之手。”
“后来我才知道,他想重新制作一束花来补偿我。但是,其中一种‘毗波耶’花,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所以他独自一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寻找。”
“最终不幸被歹人劫去钱财,残忍杀害……”
“当我看到他那束已经有些枯萎、却唯独缺少了毗波耶的花束时……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也第一次流出了眼泪。”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过她美丽的脸庞。
“请用。”旅人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哈托儿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柔软的手帕很快被泪水浸湿。
“正如您所说。”她抬起微红的眼眶,看向旅人:“死亡……或许真的是鉴别爱情的一种方式吧。”
“这就是……您才执意想将房子卖给懂得‘浪漫’和珍视‘爱情’的人的原因吗?”旅人轻声问道。
“请不要误会。”哈托儿立刻摇头:“我心爱的人,永远不会改变。”她将旅人的手帕小心地折叠好,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我并非出于对伊本的悔恨或者遗憾,而是……一种‘赞赏’。您的手帕,我清洗好再还给您。”
“没关系,你留着吧。”旅人连忙说。
我其实更想知道她会不会把房产卖给我。
可是,在她这样……我立刻追问工作……不好。
仿佛看穿了旅人的心思,哈托儿说:“这栋房子……算上今天,六天之后,我可以把它正式出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