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宫,悬于云海之上。
今日正是十年一度的开山门、纳新血之日。
霞光自天穹垂落,将依山而建的连绵宫阙染作一片辉煌金红,祥云缭绕,瑞气千条。
巨大的白玉广场早已被来自五湖四海的求道者挤得水泄不通。人
声鼎沸,鼎沸中又透着一种压抑的紧张与渴望。
灵根测试的玉柱高耸于广场中央,每一次光芒的亮起与黯淡,都牵动着无数颗年轻心脏的沉浮。
就在这鼎沸人潮的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伫立着。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小脸清瘦,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尘。
他站在人群最外围,紧挨着一棵虬枝盘结的古银杏树,既不往前挤,也不像其他孩子般兴奋地交头接耳或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澄澈得不像个孩子,平静地扫视着眼前喧嚣的盛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
自懵懂记事起,一个模糊却异常执拗的念头就深植于心:去栖霞宫。
他不知道为何要去,不知道栖霞宫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去了能做什么。
这个念头毫无缘由,却又无比坚定,像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驱使着他跋涉千山万水,避开了无数险阻,最终在这个霞光万丈的日子,站到了这里。
广场中央,高耸的灵根测试玉柱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这一次是耀眼的火红,映照得周围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被负责测试的内门弟子引到一旁,脸上洋溢着狂喜。
“下一位!”主持测试的长老声音洪亮,穿透嘈杂。
人群又涌动起来,推搡着向前。
小男孩随着人流向前动了动。
他微微仰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那根不断变幻光彩的巨大玉柱。
玉柱内部流转的灵力波动,似乎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久远梦境里飘散的碎片,却怎么也抓不住。
小男孩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空落落的。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悄然弥漫开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只有“栖霞宫”三个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指引着他。
就在这时,主持长老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外围,落在了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小男孩身上。
那孩子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充满期待或忐忑的求仙少年,反而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纷扰尘世,自身却不起波澜。
长老心中微微一动,觉得有些奇异,但汹涌的人潮很快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金系中品灵根!不错,站到右边去!”
“无灵根……可惜了,你且下山去吧!”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家欢喜几家愁。人群像潮水般在玉柱前涨落。
直到日头渐高,广场上的人终于稀疏了许多。大部分测试者都已有了结果,或满怀希望地被引领到特定区域,或黯然神伤地准备离开。
主持长老揉了揉眉心,准备宣布今日测试结束。
目光再次扫过广场边缘,那个小小的身影依然固执地站在玉柱前,像一株扎根在岩石缝隙里的小草。
“孩子,”长老的声音温和了些许,带着一丝疑惑,“你也是来参加灵根测试的?”
小男孩这才将目光从玉柱之上移开,望向长老,没有丝毫怯懦,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为何不早些过来?”长老问。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却异常平稳:“人多,挤。”
简单的三个字,理由质朴得让人无法反驳。
长老失笑,随即招招手:“也罢,过来试试吧。把手放在这玉柱之上,凝神静气即可。”
他走到玉柱前,伸出小小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冰凉温润的玉柱表面。
玉柱毫无反应。既没有亮起代表灵根的光芒,也没有发出任何灵力波动。
负责记录的弟子皱起了眉,准备宣布“无灵根”。
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看来只是个心性有些特别但无仙缘的普通孩子。
然而,就在长老准备开口,记录弟子即将落笔的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透明如水的玉柱亮起一璀璨的紫色光芒。
那紫光之盛,瞬间盖过了天际垂落的霞光,将整个白玉广场,乃至依山而建的连绵殿宇,都染上了一层尊贵、神秘、却又蕴含着无尽威压的紫色。
广场上尚未离开的所有人,无论是栖霞宫的内外门弟子、主持长老、还是那些或欣喜或失落的测试者,在这一刻,都被这一异象所震。
还是主持长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今日,他们栖霞宫是来了一个天才!
超越极品的雷灵根,在这修仙界,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柱身上那些流转的光芒已然达到了极限,开始明灭不定,一道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正以小男孩手掌按着的位置为中心,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这件栖霞宫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测灵石宝,竟然在这恐怖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造成这一切的小男孩,却似乎对周围毁天灭地般的异象毫无所觉。他依旧安静地站着,小小的手掌依然按在布满裂痕的玉柱上。
“住手!”
一声大喊由远而近,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修士从远处的殿宇急急飞来。
然而,他叫还是太晚了。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测试玉柱,这件栖霞宫引以为傲的传承法器,终究承受不住那沛然莫御的紫色力量,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崩裂!
“结阵!”
主持长老玄清真人见势不妙,大吼一声。
该说不说,这栖霞宫不愧是这修真界的第一仙门。
弟子的执行力就是不一样。
经玄清真人这一大喊,所有广场上的弟子都条件反射一般迅速行动起来。
数道颜色各异的光幕瞬间升起,交织成一层不算厚重但速度极快的防护罩,勉强将崩裂飞溅的玉柱碎片阻挡在外围。
“噗噗噗!”
碎裂的玉石狠狠撞在防护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光幕剧烈摇晃,涟漪阵阵,几名维持阵法的弟子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