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国营饭店。
陈凡赶到时就看到老鬼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和半瓶白酒。
六子正闷头扒饭，见陈凡进来，抬头含糊地问："凡哥，咋这么慢？"
"水太热，多泡了会儿。"陈凡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老鬼抬眼看他，目光在他湿漉漉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秒，又低头继续喝酒，什么都没问。
六子也没多想，只是嘟囔道："饿死我了，凡哥你尝尝这红烧肉，炖得真烂糊。"
陈凡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国营饭店的玻璃窗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震得微微发颤。
隔壁的招待所方向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呵斥声。
“咋回事啊？”
靠门坐着的胖婶儿最先坐不住，撂下筷子就往外跑。
几个好事的食客也纷纷起身，挤到门口张望。
不一会儿，胖婶儿风风火火地冲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嗓门儿大得整个饭店都能听见：“哎哟喂！可了不得！招待所那边出大事儿了！”
“啥事儿啊？快说说！”旁边桌的几个人立刻凑了过来。
胖婶儿一拍大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说是澡堂子里捞出来个女的！衣裳都湿透了，胸口还带着血道子，几个大老爷们儿围着又摸又看的，要不是保卫科的人来得快，啧啧……”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引得周围人一阵吸气。
“真的假的？女的咋跑男澡堂去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镜框，满脸不信。
“千真万确！”旁边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小伙子插嘴，“我亲眼看见的！那女的被架出来的时候，衬衫都扯开了，哭得那叫一个惨！”
“哎哟，这世道……”角落里一个老太太摇头叹气，“姑娘家的清白可咋整？”
“要我说，肯定是那女的自己不检点！”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灌了口酒，嗤笑道，“正经人谁往男澡堂钻？指不定是干啥的呢！”
“放屁！”胖婶儿立刻瞪眼，“你没看见那姑娘手腕子上还有勒痕呢！保不齐是让人给害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唏嘘，有人猎奇，更有几个年轻小伙互相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我也去澡堂转转”。
六子听得两眼放光，饭都顾不上吃了，伸长脖子问：“那女的长得咋样？漂亮不？”
“听说白得很，身段也好……”有人嘿嘿笑着接话。
六子正要再问，忽然觉得桌下被人踢了一脚。
他扭头一看，老鬼正慢悠悠地夹着一粒花生米，眼皮都没抬。
而陈凡依旧神色自若地吃着红烧肉，仿佛周围的嘈杂与他毫无关系，甚至连筷子都没停顿一下。
老鬼的目光在陈凡湿漉漉的衣领上扫过，又瞥了眼他平静的侧脸，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最终只是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六子挠挠头，虽然满肚子好奇，但见两位大哥都没反应，只好讪讪地扒了两口饭。
可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凑到邻桌：“后来呢？保卫科把人带哪儿去了？”
正说着。
国营饭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个穿制服的保卫科人员大步走了进来。
“都别动！”为首的方脸男人厉声喝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饭店里的每一个人，“有谁看到过什么可疑人员吗？”
饭店里瞬间安静下来，食客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胖婶儿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哎哟，这阵仗……”
六子下意识地瞥了眼陈凡，却见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夹着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鬼则自顾自地倒酒，仿佛对眼前的场面毫无兴趣。
保卫科的人见没人回应，冷哼一声，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老板，登记簿拿出来，查一下今天到访的所有客人！”
饭店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连忙赔笑着点头：“好好，同志您稍等……”
他转身去翻抽屉，手却有些发抖。
六子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问：“凡哥，咱……没事吧？”
陈凡淡淡地“嗯”了一声，筷子轻轻点了点盘子：“人家例行检查而已，你担心什么，吃饭。”
饭店里的食客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低声议论，更有人盯着保卫科的人的一举一动，好奇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方脸男人拿着饭店老板交出来的登记簿，开始挨个询问，这会儿正好问道陈凡三人。
陈凡简单回答：“我们是从京都要去边南，路过攀城吃口饭。”
“证件拿出来。”方脸男人瞥了一眼陈凡淡定的模样，琢磨着这小子的确看起来有点像北方过来的。
陈凡慢条斯理的从衣兜里面拿出来介绍信。
方脸男人瞅着被撕裂开又重新粘在一起的介绍信，眉头紧皱，刚要说话，在看到上面盖的章之后，看向陈凡的眼神瞬间变了。
“你们三个都是从京都过来的？”方脸男语气缓和了许多。
“报告！我和他不是，我们都是从沈城过来的，因为都要去边南，所以路上搭伴儿坐他的车。”六子先是举手，而后说完便指了指老鬼的方向。
方脸男一听六子说他们是蹭陈凡的车子。
看向陈凡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
在多数人的认知里，一个年纪轻轻能开着车从京都过来的人，身份肯定都不一般。
方脸男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将介绍信还给陈凡，就算是通过了。
“行，东西收好，最近攀城不太平，你们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方脸男善意的提醒道。
陈凡微微一笑，表示感激：“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会注意出行安全的。”
方脸男没想到陈凡没有京都人的骄傲，反而还挺和善，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转身又去询问考察下一桌。
陈凡淡定自若的吃饭，仿佛刚刚和方脸男左一句右一句的人不是他。
老鬼翘起腿，给自己倒了杯酒，似笑非笑地低声道：“你这泡澡……泡得挺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