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大院里，韩旭东找来的那个"伤患"正卖力地表演着。
同来的几人也做出义愤填膺，凶神恶煞的样子。
为首的壮汉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左手吊着石膏，一瘸一拐地在质检车间门口来回踱步。
他猛地踹翻一个原料桶，铁桶"咣当"滚出老远。
"大伙儿都来看看！"壮汉扯着嗓子喊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购车发票，"俺花了八千九买的钢铁b01，才跑三天方向机就失灵！"
他抬起缠着绷带的右腿，"看看这伤！医院说要躺三个月！"
他身后一个满脸缠着纱布的妇女突然扑通跪地，嚎啕大哭："我男人现在还躺在医院啊！医生说肋骨断了三根！"
说着就要去扯旁边工装小伙的裤腿，吓得小伙子连连后退。
韩旭东适时地拨开人群，早就准备好的陈凡紧随其后。
工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位同志，"陈凡挑眉看了一眼来人，声音不卑不亢，"我们的每辆车出厂前都经过严格检测。您说的故障根本不会出现"
"放屁！"壮汉一口痰吐在地上，"我们还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儿来讹人！老子能买得起车，还能差那点钱？老子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你们厂子不给我们点说法，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急眼了老子就报公安，我就不信公安还能不管！”
"五万！少一分都不行！"缠绷带的妇女突然尖叫着扑向陈凡，"不然我们就去市里告状！"
陈凡和韩旭东交换了个眼色。
韩旭东突然提高嗓音："五万？去年我们厂总利润才八万！你们这是敲诈！"
他故意把"八万"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果然，角落里一个穿蓝工装的瘦高个儿悄悄退出了人群。
陈凡用余光瞥见他正往办公楼方向跑去，嘴角微微上扬。
陈凡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大声说道："行吧行吧，上楼谈！但五万肯定不行！"
他故意把声音提高八度，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韩旭东黑着脸，抬手示意："都别在这闹了，上二楼会议室说。"
他转身就往办公楼走，脚步又快又急。
几个"闹事儿的"互相使了个眼色，骂骂咧咧地跟上去。
那壮汉边走边嚷："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上了二楼，陈凡"砰"的一声把会议室门关上。
门一关，屋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演得不错！"韩旭东笑着给壮汉递了根烟，压低声音说，"特别是踹桶那一下，够逼真。"
壮汉嘿嘿一笑，把头上的绷带扯下来擦了擦汗："东哥，我这可是照着您说的，把真绷带泡在红药水里染的色。"
陈凡已经麻利地倒了几杯茶，又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辛苦了哥几个，吃点水果歇会儿。"
那个"受伤"的妇女正麻利地把缠在脸上的纱布解开，露出完好无损的脸："小伙子，我刚才那嗓子还行吧？"
"绝了！"陈凡竖起大拇指，"哭得我都差点信了。"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压低的笑声。
韩旭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
陈凡会意，突然提高嗓门："这不可能！五万太多了！"
他故意把椅子重重挪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是！"韩旭东也跟着拍桌子，"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
壮汉立刻进入状态，扯着嗓子喊："不给钱是吧？那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几个人你来我往地吵着，声音忽高忽低，还时不时摔个杯子制造点动静。
而实际上，他们正悠闲地吃着苹果，壮汉甚至掏出扑克牌，和另外两个"伤患"打起了斗地主。
陈凡靠在门边，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做了个手势，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会议室门口。
接着是纸张摩擦的声音……
有人在偷听。
陈凡朝韩旭东使了个眼色，韩旭东突然大声说："行！两万八！这是最后的底线了！"
"成交！"壮汉配合地吼了一嗓子，还用力跺了跺脚，"现在就签协议！"
门外那轻微的脚步声立刻快速远去。
陈凡轻轻拉开门缝，正好看见一个蓝工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鱼上钩了。"陈凡关上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韩旭东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下班的铃声响起。
从厂子里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一些工人。
有的骑自行车和熟悉的工友打招呼后便快速骑车回家，有的想出去逛街，并排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瘦高个黄岩，快步骑车掠过人群，穿过胡同，时不时回头张望，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加快速度，一路骑到了远东贸易公司的大门口。
公司前台的小姐抬头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找谁？"
"我我找李经理，有急事！"男人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前台小姐撇撇嘴，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李总，楼下有个工人模样的说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李杰克低沉的声音："让他上来。"
男人被带进了三楼办公室。
李杰克正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一根雪茄，透过袅袅烟雾打量着来人。
"你是钢铁汽车厂的？"李杰克开门见山。
平日里对接这些人，都是秘书杰瑞，李杰克平不清楚对方。
"是是！"黄岩咽了口唾沫，搓着手道，"李总，厂里出事了！今天有一伙人找上门闹，说是买了我们厂的新生产的一批车，结果车有问题，出了车祸，人伤得不轻，要赔五万呢！"
李杰克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哦？车出问题了？"
"是啊！"黄岩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听说方向机失灵，撞得挺惨。那帮人闹得凶，差点动手，最后厂里答应赔两万八才罢休！"
李杰克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