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虽然湿冷，但比洞里那股阴劲儿强多了。
“驰风！驰风你怎么样？”薰跳下马，捧住驰风的脸摇晃。
年轻人眼里的那点光又散了，又变回空茫茫一片。
刚才那会儿的清明，像被雨水浇灭了。
驰风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别的，他茫然摇头：“不知道…就…很慌…”
“别想了！那破石头不做数！”林奇抹了一把脸，骂骂咧咧，“完了找错地儿了！”他四下张望，雨太大，林子黑洞洞的。“那边！找棵树大的凑合躲躲雨！”
三人勉强挨着一棵古树的盘根坐下，上头枝丫勉强挡点雨，衣服早就精湿，冷得打哆嗦。那匹黄马也靠过来，喘着粗气。
“馊主意！”薰搓着驰风冰冷的胳膊，心里憋气，冲林奇吼了一句，“白淋雨还差点吓死！”
林奇黑着脸，没吭声。
馊是馊了点，但也试出驰风那脑子，真被东西伤狠了，碰也碰不得。
“老树根说…北边……”薰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点绝望。
“北边！”林奇打断她，腮帮子咬紧，“老树根既然提了，总有根筋！林子这么大，又不是只有那个破洞！找！天亮就找！”
后半夜雨慢慢小了，天色灰蒙蒙亮了起来。林子里一片狼藉，倒树断枝。
“起来，活动活动，走！”林奇站起身，骨头嘎巴响。他过去拉驰风，“小子，起来，找药去！”
驰风木然站起来，手脚冰凉。薰给他裹紧湿漉漉的兽皮。
他们继续往北钻。林子更密了，脚下的烂泥叶子深得能埋半个小腿。空气闷得喘不过气。
林奇打头，石砍刀挥得虎虎生风，砍断挡路的藤蔓枝条，硬生生开出路。
“啥玩意儿？”薰眼尖，指着左边一片烂泥塘。泥塘中央，孤零零竖着一根灰扑扑的东西，像枯死的树桩子，顶上好像还挂着个巴掌大的小皮囊。
林奇眯眼瞅了瞅：“管它！赶路要紧！”他可不想再惹上什么怪东西。
“等等！”薰突然扯住他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警惕和不安，“有人！”
林奇动作猛地停住，耳朵竖起。林子里的寂静像一张紧绷的皮，只有水滴声和自己的心跳。
然后，一点极细微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不是鸟叫，也不是风声。
像是…人的动静？很轻。
林奇心下一凛，立刻蹲下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薰一把将发愣的驰风也拽着蹲下，三人的身影被低矮的灌木和高高的草叶子遮住了大半。
林奇把耳朵贴向湿冷的泥地，隐约能感觉到不规则的震动。不止一个人，而且方向…像是冲着他们来的，从西边斜插过来。
他屏住呼吸，悄悄拨开眼前的草叶子，露出一条缝，向西边看去。浓密的绿色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看不到人。但那感觉，错不了。追兵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脖颈。
“这么快？”林奇低声一句，“苍漠的漏网鱼？还是林子里别的鬼？”
“咋办？”薰的声音绷紧了，“能绕开不？”
林奇飞快扫视四周。密林，烂泥地，方向难辨。“绕？往哪儿绕？鬼知道那边来了多少！”他眼神凶狠起来，“那就干！在这鬼地方，谁先找到谁，谁就占便宜！”
他迅速解下背后的藤篓：“薰！带驰风！藏那边的大树根后面！看住了！”他指着斜前方一丛巨大的树根疙瘩，“马拴旁边！别让它出声！”
薰二话不说，揪住驰风胳膊就往树根那儿拖。
“听你爷爷的，蹲下！别出声！”她连按带压，把还想站起来的驰风摁在盘虬的树根后面，又急又凶地低声警告。那匹黄马被她扯到树根旁，死死拽住缰绳。
林奇自己动作更快。他猫着腰，像只灵活的豹子，几步就窜到刚才路过的一片半人高的蕨草堆里，伏低身子，石砍刀紧紧反握在手，寒光压在臂下，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整个林子的喧嚣似乎瞬间消失了，只剩泥水滴答的声音，还有自己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根草叶的晃动，都可能带来死神的脚步。
林奇屏息凝神，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也一动不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混在林间水滴砸落的声音里。
脚步声近了，更清晰了。很沉，不像是小心翼翼搜索的步伐。
一个粗嘎的嗓子骂骂咧咧地响起来，盖过了雨声：
“娘的！这什么鬼林子！给咬死了！”
另一个年轻点、带着点尖细的声音接话，透着一股浮躁：
“快点跟上！漠大人…呃不…漠死了就死了，可他答应给咱们的药还没弄到呢！那片‘吃人的鬼藤林’，没那驱虫药，咱们就是去送肉！”声音有些急躁。
第三个声音，低沉冷静些：
“都闭嘴！林奇那小子肯定也进林子了，想活命就少啰嗦！”
脚步声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林奇全身肌肉绷得像石头，指尖死死攥着砍刀骨柄，指节都泛白了。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蕨草缝隙外。薰在树根后捂住了驰风的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三个穿着破烂兽皮、脸上涂着污泥的人影，拨开一丛挂着水珠的阔叶灌木，出现在林奇的视野里。
领头的是个粗壮汉子，拿着把劈裂了边的石斧，骂骂咧咧地往前走。正是那个粗嘎嗓子。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年轻些、面黄肌瘦的青年，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矛，眼睛乱瞟，就是那个尖细嗓音。最后面是个身材精瘦、留着短胡须的男人，眼神像刀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是那个压阵的低沉声音。
他们距离林奇藏身的蕨草堆，只有不到十步！
林奇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锁定领头的壮汉，等着最佳时机！
那三人明显没发现任何异常，壮汉一步踩到了林奇埋下的一根几乎透明的树筋绊索！索上绑着小石块，绊索一弹，石块擦着旁边树叶落在地上，还有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