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宫墙上的积雪在朝阳下泛着微光。
张平安身着明黄色龙纹常服,外披一件大氅,步履沉稳地走在最前。
张、蔡、王、萧四位相公在后,众人一路无话,直奔垂拱殿而去。
垂拱殿也叫常朝殿,位于福宁殿南,乃是张平安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
在张平安一行人到达之前,带御器械岳云已是先一步让人将整个宫殿,都弄得暖和了起来。
“来人,给几位相公看坐,赐茶,上龙团胜雪。”
说话间,张平安已是坐上了龙椅,自顾自的翻看起了手上的奏折。
而,张、蔡、王、萧四位相公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的坐下。
待四人双手捧着茶盏,小心翼翼地啜上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龙团胜雪,位列十大名茶之首。
此茶工艺极其复杂,需从拣熟的芽中,剔取芽芯一缕制成。
待茶制成,细如银线、闪烁如雪,半两便值黄金四两!
这茶极好,乃是赵国听闻大汉灭了女真后,特意送来的礼物之一。
张平安平时不好茶水,便用其招待臣子,以示恩宠。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光看几位相公小心翼翼品茶的表现,便知一二。
好半晌,张平安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面色凝重道:“这推恩令有点意思,可是参照的汉武?”
大名鼎鼎的推恩令,号称无解阳谋,凡是历史爱好者,肯定是听说过的。
张、蔡、王、萧四位相公闻言,俱是一惊,还是年纪最大的张邦昌放下了茶碗,小心回道,“官家圣明!
汉初,刘邦分封诸侯王。
数代之后,地方逐渐坐大,甚至威胁到了皇朝的统治。
故汉武当国,为削弱诸王势力,采纳主父偃之谋,行推恩令,以减诸候之势!”
“这会否影响到朕布局天下的意图?”张平安手指敲打着案几,迟疑了起来。
当时张平安封地封得爽快,一心就想开疆拓土,却是从没有考虑过这身后事。
“官家放心,断然不会!诸王子嗣尚小,起码也要等个二三十年,定不会影响到官家大计!”
张邦昌轻捋颌下三缕长须,顺便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御前班直中的某人。
就这一眼,吓得岳云当场就跪了下去,“官家,末将父子忠于朝廷,天日可鉴!”
“应祥无须多想,鹏举我还是信得过的!”张平安摆摆手,示意后者起来说话。
在岳云起身后,张平安这才点头赞道:“张相公却是老成谋国,朕准了,便让中书省草拟数份推恩令告之诸王!”
“老臣遵旨!”张邦昌拱手而退。
张平安所关注就是这推恩令,其他奏折里如招贤令、垦牧令等,不过是老生常谈,变着法子挖隔壁大赵的墙角罢了。
张平安不发话了,张、蔡、王、萧四位相公也只得各自品茶,不语。
按着以往的套路,君臣在品茶,闲聊一阵后,也就该散场了。
待到一盏茶吃完,张、蔡、王、萧四位相公各自起身告退,眼看着便要出殿,走在最后的萧仲恭咬咬牙,忽的转身道:“官家,臣还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张、蔡、王三人停下了脚步。
这和他们进宫前说好的,可不一样!
姓萧的狼子野心!
“哦?”张平安先是诧异,随即便恢复了平静,“萧相公,都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臣这还有一令,请官家过目。”
萧仲恭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旁边有那御前班直立刻上前接过,转身奉到了龙案上。
“统一令?”张平安看着呈上来的奏折,不知何意。
萧仲恭上前一步,解释道:“官家,我大汉幅员辽阔,治下部族多如牛毛,官家能想到统一语言文字、当真是比肩始皇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的丰功伟业!”
萧仲恭的好一阵吹捧,直让边上张、蔡、王三人面色异常难看。
“官家,乃是开国之君,岂是区区嬴政能比!”
“张相所言正是!嬴政不过继承家业,才能有此成就!依我之见,官家当比肩尧舜禹汤!”
“没错,蔡相公所说,正是王某心中所想。”
张、蔡、王三位相公跟着放下了身段,加入了吹捧的行列。
不就是吹捧嘛,谁怕谁?
“好了,越说越是离谱!”
“萧相公,你还是先说正事吧!”
张平安抬手阻止了这场马屁竞赛,但他心里对此倒是很受用。
不是爱听手下的马屁,而是因为东西两府的相公们不和了。
虽然张平安手中死死握着军权、财权、以及官员的升迁,但马上打天下,却是不能马上治天下。
有时候,手下人闹点小矛盾,只要不影响到朝中大局,未必是坏事。
几人听到张平安出声,马上乖乖住了口。
而,萧仲恭则是正色道:“官家想要一统语言文字原是好事,但我大汉如今各处都缺人缺的厉害,又哪里有人去教授这些。
更何况,朝中官吏也没人愿意去这些荒蛮之地吧。
不如徐徐图之,从上而下,自那些部族首领、分封的贵胄开始!”
“萧相公所言有理!”张平安不由点头,倒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官家,还可让专人考核!”
“若是部族首领、分封的贵胄不会汉语者,剥其爵,有旁人代之!”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倒时再给,北方再无异族!”
张、蔡、王三位相公不甘示弱,积极从旁补充道,势要将萧仲恭的风头给按下去。
“好!便依几位相公所言!”张平安从善如流,全部采纳了几人的意见。
当然,东边海上飘着的某个小岛除外。
翌日。
大汉中书省正式发文,将推恩令、招贤令、垦牧令、统一令及张平安的分封令,告之天下。
后人感其影响深远,合称为汉初五令。
但,此时大汉朝野上下,却是浑不在意。
毕竟,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
在临近春节之际,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忙碌着。
谁有功夫去管朝廷又发了什么公文。
但,偏偏有那么一只兵马顶风冒雪的,在燕京城外集结。
“良臣,真的要走?”张平安难得的离开了皇宫,前来送行。
韩世忠咧嘴一笑,“官家,你是知道的,俺老韩是陕西人,麾下兄弟也竟是陕西六路出身。旁人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俺得带着兄弟们回家过年去!”
张平安考虑到韩世忠次年要出兵西夏,特意嘱咐兵部挑选陕西六路出身人员,随其伐夏。
不过,韩世忠会如此急着出发,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张平安望着韩世忠身后众将士,想要开口挽留,却是不知该如何劝说。
过年,回家!
理当如此!
好半晌,张平安抄起旁边的酒碗,递到了韩世忠的面前,“良臣,饮胜!”
“官家你就瞧好吧,俺此去,必然大破西夏!”韩世忠哈哈笑着,一口饮尽碗中之酒。
大汉,十二月末。
韩国,国主韩世忠兵出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