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守 作品

第694章 屯兵

雕花檀木柜被踹开的瞬间,珠光宝气漫过青砖地,晃得土匪们睁不开眼。

金镶玉的发簪、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流转冷光,暗格里整箱的银元宝码得齐整,箱底还压着西域进贡的波斯地毯。

粮仓更让人咋舌,黄澄澄的官粮堆得比人高,霉斑在麻袋上晕染成片,而他们这些流民,平日里连发霉的糙米都舍不得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萧天歌用刀尖挑起串珍珠,珠串相撞的脆响混着霉味,“这些够换多少条人命?”

土匪们默不作声地搬运粮袋,有人摸着绸缎衣裳眼眶发红。

他们在深山啃野菜时,这些人正用百姓的血泪堆砌奢靡。

扛着粮袋的土匪指节发白,粗布麻衣被汗水浸透。

麻袋上“官粮”二字硌得胸口生疼,有人忽然想起饿死在寒夜里的老母亲,喉间泛起铁锈味,狠狠啐了一口:“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另一个年轻土匪攥紧粮袋的手在发抖,他的家乡去年遭灾,官府说“无粮可赈”,此刻却亲眼看着成山的粮食蒙尘发霉。

把总被反绑在廊柱上,看着一箱箱财宝被抬出,听着他们的骂声,那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他曾在这里赴宴,看贪官用玛瑙碗盛羹汤,如今才惊觉,那些流光溢彩的器皿里,盛满的都是百姓的血。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府邸,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恍惚间竟像是千万冤魂在哀嚎。

烧了三天三夜的山火终于熄灭,曾经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如今只剩焦黑的树桩与灰烬在风中呜咽。

焦土上横七竖八躺着烧得蜷曲的兽尸,树皮剥落的树干像枯骨般直指天空,连飞鸟都不再掠过这片荒芜。

萧天歌带人在废墟中搜寻,将未彻底烧尽的木炭收集起来,堆成小山般的储备。

这几日,常有附近村民拖着瘦骨嶙峋的身子徘徊在火场边缘,他们凹陷的眼窝里写满绝望。

曾经赖以生存的森林,如今连半根可充饥的草根都难以寻觅。

把总被押着搬运物资时,总忍不住避开村民的目光。

看着孩童因饥饿而浮肿的脸庞,听着老人咳血的喘息声,他攥着麻绳的手微微发颤。

脚下的焦土还带着余温,烧的不只是森林,更是无数人的活路。

而这一切,都是他曾拼死维护的那些“大人”亲手酿成的恶果。

把总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些被他视作“匪类”的人,竟将刚从贪官府邸夺来的米粮,一斗斗分给面黄肌瘦的村民。

萧天歌站在焦土堆起的高台上,手中竹鞭指向远处尚未开垦的荒地:“有力气的都来!挖沟垒墙,管饭给钱!”

村民们起初还不敢上前,直到有人试探着接过掺着野菜的窝头。

老匪们将锈锄头分发给众人,刀刃砍在焦木上迸出火星,惊得把总后退半步。

这群本该打家劫舍的人,此刻正用缴获的官银买种子,用抢来的粮袋换农具,在被官兵烧秃的山林里,搭起炊烟袅袅的新寨。

他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听着村民们谈论明日的活计,脖颈的绳索突然勒得发疼。

那些曾被他嗤笑的“反贼”,反倒在废墟上给活人刨出条生路,而自己效忠的朝廷,却让百姓在焦土上啃食绝望。

村民们望着焦黑的土地,眼眶泛红。

过去他们何尝不想开垦荒地,可购置农具、雇佣劳力的银钱,对食不果腹的他们来说,是永远够不着的天价。

如今山林尽毁,反倒成了转机。

萧天歌指挥众人用抢来的官银买来铁锹、锄头,在焦土上挖出纵横交错的灌溉山渠。

浑浊的溪水顺着新凿的沟渠流淌,浸润着干裂的土地。

有人负责平整地块,有人搭建篱笆,那些曾在饥荒中颠沛的村民,如今手持农具,将荒芜一点点改造成希望的田垄。

另一边,山寨的建造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老石匠在崖壁上凿出阶梯,年轻汉子搬运着烧不毁的石块垒墙,妇人们则收集野藤编织屋顶。

灰扑扑的流民背着行囊,牵着瘦骨嶙峋的耕牛,沿着新开辟的山道涌入山寨。

他们不再畏惧“匪寇”的名号——那些官老爷们克扣赈粮、纵火烧山,才是真正的吃人恶鬼。

反倒是这群被通缉的“贼”,用抢来的官银买种子,用夺下的兵器护乡邻。

十日后,残垣断壁间竖起了石砌了望塔,焦黑的树干被改造成拒马桩,错落的壕沟与陷阱藏在山道两侧。

山民们用茅草与石块搭起新房,炊烟在防御工事间袅袅升起。

萧天歌站在悬崖边,看着寨民们在新开垦的田地里播种,远处的灌溉渠波光粼粼。

曾经被官火烧成焦土的山林,如今成了铜墙铁壁守护的世外桃源。

那些追捕令上的画像,在百姓心中,早已化作能挡住风雨的脊梁。

也是得益于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官老爷们,这一段时间竟然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彻底成为了山寨的一员。

晨光刺破雾霭时,山寨空地上总回荡着筋骨拉伸的脆响。

萧天歌赤足踩在焦木横陈的空地上,脊背绷直如满弓,指尖缓缓触及足尖,每一寸肌肉的震颤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韵律。

他自创的拉筋功法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从手腕翻转到脊柱延展,每个动作都精准卡着人体脉络走向。

“看好了!”他猛地拧腰,指尖擦过耳际划成弧线,“筋脉通则气血畅,气血畅则劲力生!”

土匪们跟着学样,起初龇牙咧嘴痛得直叫,渐渐发现僵硬的关节变得灵活,连拉满弓弦的手臂都稳了几分。

有个猎户出身的汉子天赋惊人,半月后竟能单臂举起半人高的石锁,发力时筋骨如老树盘根,连常年使用的虎叉都被他拗得微微变形。

暮色降临时,练功场仍人影攒动。

把总在一旁协助,看着这群曾经拿不稳兵器的流民,在萧天歌的调教下舒展筋骨,月光勾勒出他们背部隆起的肌肉线条。

他不禁感叹,那些被世道压弯的脊梁,正借着这套功法,一寸寸挺直成抵御风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