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开始迅速蔓延,
到了中午,几乎整个皇城衙门都知晓了锦衣卫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人人自危。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不过是有些钱财权势的小小京官,
既没有陆大人的本事,也没有陆大人那般手眼通天的权势。
若是被锦衣卫盯上,迟早会被吃干抹净。
于是,整个皇城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不少官员心不在焉,时常走神,
还频繁将目光投向锦衣卫衙门,有些咬牙切齿。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散衙之时,
许多官员更是步伐匆匆地离开衙门,像是有什么急事。
这让守卫皇城的军卒都面面相觑,
没想到锦衣卫的这番行径,威力竟如此之大。
五军都督府内,不少吏员和官员散衙,
他们将目光投向陆云逸的衙房,
却见那里一如既往,房门半开,
能看到坐在众多文书中眉头紧皱的陆大人。
这让不少人暗自佩服。
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稳坐如山。
不少人对陆云逸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那可是锦衣卫衙门,朝堂上下都对其讳莫如深。
而陆大人则直接打上门去,
这般壮举,让他们佩服不已。
衙房中的陆云逸听到外面的诸多嘈杂声,
缓缓从文书中回过神来,
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看了看时辰。
“这么快”
陆云逸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冯云方,说道:
“陈景义的文书送来了吗”
冯云方听到声音后,转身走进来,同时将房门关上。
而后一边从胸口掏出一封信件,一边快步走到桌案旁递过去:
“大人,下午时陈大人已经把信件送来了。”
“嗯。”
陆云逸接过信件后点了点头,打开逐一查看。
当他看到有人潜入归春医馆,而后又返回锦衣卫后,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毛骧还算有些魄力。”
冯云方面露疑惑,
但陆云逸没有向他解释,而是问道:
“善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冯云方回答的一板一眼。
陆云逸有些诧异地看着冯云方,
上下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本正经”
冯云方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要挠头,
但动作戛然而止,又把手放了下来。
陆云逸见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便心中明白了,淡淡地说:
“坊间流传的一本小说,《三国演义》看过吗”
冯云方连连点头:“大人,看过”
“其中有一句话本官很喜欢。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冯云方记得这句话,是刘备说的。
“你觉得这句话对吗”陆云逸淡淡地问。
冯云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挠头的冲动,伸出手挠了挠:
“大人,属下还没成婚,不知道对不对。”
“还算诚实,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冯云方又挠了挠头,要是没记错的话,
自己只比大人小半岁,还小
陆云逸没有给他解释,而是慢慢站起身活动筋骨,
走到窗棂旁静静地站定,
看着衙门口渐行渐远的诸多人群,淡淡地说:
“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好,
‘可乐’工坊的份子折算成银子,给锦玉家人,
另外此事也不用遮掩,风光大办。”
冯云方觉得嘴唇有些干涩,
“是大人。”
陆云逸回头看了看屋里堆积如山的文书,觉得再难沉浸其中,便开口道:
“走吧,把文书整理一下,回家。”
“是!”
大工坊彰德街刘府,府邸的装修还在进行,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着各个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地面已经换成了汉白玉地砖,看起来格外奢华。
刘黑鹰从军营匆匆赶回,
看着高悬的匾额,以及正在忙碌的诸多工匠,脸上流露出些许感慨。
他拿着文书,走进府邸。
早就等在正堂的解语匆匆迎来,
笑颜如,步子飞快,
自然而然地拿过刘黑鹰手中的文书。
“将军,今日累了吧。”
刘黑鹰笑了笑,带着她走进正堂,而后长叹一口气:
“每日军务繁忙,怎能不累,
现在还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更让人心烦。”
解语此刻身穿鹅黄色长裙,浑身散发着幽香,
得到爱情的滋润后,显得愈发年轻。
她脸色有些异样,试探着问道:
“将军,京中传闻是真的”
“你消息这么灵通”刘黑鹰诧异地看着她。
解语面色如常,坐了过来,轻声说:
“将军,是下人出去采买今日的凉品时,听坊间传闻说的。
您不知道,如今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我还听说”
说到这里,解语脸上露出一些犹豫,眼底还闪过畏惧,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
刘黑鹰若无其事地抓过她的小手把玩,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皮肤粉嫩,像二十岁少女的手。
“妾身听说.朱大夫香消玉殒了。”
解语说这话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刘黑鹰动作一顿,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还有呢”
“有说是锦衣卫灭口的,也有说是陆大人为了声誉”
解语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
刘黑鹰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觉得是谁干的”
解语试探着开口:
“可能是锦衣卫吧陆大人如此待人和善,而且重情重义。”
刘黑鹰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当初我和云儿哥带领一百人假扮草原人去北元王庭的时候,
北元二王子对我们兄弟俩极好。
给云儿哥安排了两个妙龄女子伺候,那日子别提多爽快了。”
解语面露疑惑,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些许茫然。
刘黑鹰继续说:
“你不知道,那两个女子温柔体贴,做事井井有条,
莫说是云儿哥,我见了都很喜欢。
但你知道她们的下场吗”
解语忽然觉得嘴唇发干,喉咙干涩,眼睛瞪大:
“不知。”
“云儿哥告诉我一句话,
人有牵绊,就有弱点,那两个草原女子,是我亲手杀的。”
刘黑鹰耸了耸肩,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听在解语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整个人往刘黑鹰怀里缩了缩。
“将军觉得这话说得对吗”
“当然对,云儿哥还从没说错过。”
刘黑鹰面露感慨,摸着解语的小脑袋,
闻着扑面而来的幽香,眼窝深邃,透着寒意:
“在京中待的时间太长了,
旁人都以为云儿哥与人和善,待人宽厚。
可这些蠢货也不想想,
与人和善怎么带兵怎么杀敌
我们哥俩刀口舔血、辛辛苦苦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脚下都是尸山血海啊。
可总有人觉得我俩年轻,好欺负。
但殊不知,自己才是那头蠢猪。”
解语默默听着,嘴唇紧抿,整个人显得愈发柔弱.
“妾身在京城才待了不过月余,
虽然这里繁华昌盛,但京城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比岳州凶险得多,将军您可要万分小心啊。”
刘黑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得小心你才是。”
“啊”解语一愣,继而浑身冰凉。
但刘黑鹰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笑脸,伸出手摸了摸腰:
“你这小妖精,整日都要抱着睡,我这腰都要被你压弯了。”
解语气鼓鼓地瞪起美眸,娇嗔地推了他一下:
“将军,哪有这么说妾身的,
妾身这不是想着早些给将军生个孩子嘛。”
说着,解语眼帘低垂,黯然神伤:
“将军还年轻,妾身就已经人老珠黄了,
要是再不抓紧,将军的魂都要被那些小骚蹄子勾走了。”
“说什么胡话,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会伺候人的小妖精。”
刘黑鹰摆了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么一说,解语破涕为笑,绝美的脸颊凑了过来,喃喃道:
“将军,妾身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只求将军别抛弃妾身。”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
云儿哥觉得女人不重要,但我可不这么认为,女人和兄弟同样重要!
走,先活动一下,然后再吃饭。”
“哎呀~”
陆府,正堂的四方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陆云逸坐在主位,面朝大门,
沐楚婷和邓灵韵坐在左右两侧。
沐楚婷落落大方,此刻正在为陆云逸盛凉饮,
邓灵韵则有些羞涩,低着头不知该做什么,脸色涨红。
陆云逸看到她这般模样,笑了笑,吩咐道:
“去,给为夫倒杯酒。”
邓灵韵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连忙接过小红递过来的一壶酒,拿起酒杯给陆云逸倒酒。
陆云逸笑容温和,看向沐楚婷:
“灵韵和你一样,是大家闺秀,不会伺候人,
以后你要多照顾她,别让她手忙脚乱的。”
“放心吧,夫君,
再说了,灵韵妹妹还要操持商贾之事呢,哪有时间伺候你”
陆云逸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转而说起一件事:
“婷儿,可乐工坊现在没人打理,
你看是你来操持,还是交给灵韵一并操持”
沐楚婷还没什么反应,
邓灵韵就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愕。
沐楚婷抿嘴一笑,看向陆云逸:
“夫君,这些事还是交给灵韵操持吧,
妾身还是喜欢待在家里,看看书、养养。”
陆云逸点了点头,看向邓灵韵:
“灵韵,你觉得呢”
邓灵韵连连摇头:
“大人,灵韵既然已经进了府,自然不便抛头露面。
生意上的事.灵韵也不太懂。
大人还是找些有经验的掌柜来吧。”
“你也要待在家里”陆云逸一愣,抬手挠了挠头。
邓灵韵脸颊红润,声音轻柔:
“姐姐自己在家总得有个伴,抛头露面的事,还是交给大人您吧。”
陆云逸沉吟片刻,笑着看向二人,解释道:
“为夫是关外之人,出身蛮夷之地,
对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事嗤之以鼻,
要是你们能操持一些生意,为夫也能省点心。”
沐楚婷白了他一眼,埋怨道:
“夫君,商贾之事在妾身看来,是仅次于做官打仗的劳累事。
您自己不想劳累,却让妾身和灵韵妹妹去受累,
夫君,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陆云逸咂了咂嘴,端起碗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说:
“那就随你们吧。”
陆云逸转而看着桌上丰盛饭菜怔怔出神:
“这京城为夫也有些待腻了,
过些日子,咱们去大宁,为夫带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草原。”
沐楚婷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她出身西南,到处都是雨林瘴气,还真没见过草原。
邓灵韵则有些害怕,她是京城出了名的乖乖女,
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真有些忐忑。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
今日夫君难得回来得早,吃完饭早些休息,让灵韵妹妹伺候夫君。”
沐楚婷朝陆云逸挑了挑眉。
陆云逸对她的大胆已经习以为常,
倒是邓灵韵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时间流逝,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或许是因为死的人足够多,
前些日子的风波被应天城有意遗忘。
整个锦衣卫衙门有不少人被下狱,显得空空荡荡,威势也大不如前。
而皇城之中一些衙门则人人自危,
都察院这几日频繁出手,将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纷纷下狱。
还抓了不少官员外室,这让京中百姓拍手称快。
同时也浮想联翩,是不是前几日的风波是锦衣卫在查什么贪腐啊
这种传言一时间在京中盛行。
应天城北城门,由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城,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最中央一辆马车的帘幕被掀开,
一道干瘦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看着前方高大厚重的城墙,发出一声感慨:
“没想到时隔将近三十年,老夫还有来京城的一天。”
车夫拿着马鞭,摆上简易台阶,同样有些感慨:
“老爷,一路奔波劳累,您要不下来透透气”
“应该的,应该的”
老者走下马车,看着宽敞的官道以及人来人往的人群,面露感慨:
“还是京城繁华啊,要是咱们庆州也有这么多人,
那府衙光是收过路费,都不知道要收多少银子呢。”
“老爷,这话可不能说啊,
这里是京城.听说锦衣卫的暗探到处都是,
老爷您刚升了官,可别因此丢了官职。”车夫连忙提醒。
老者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面露忌惮:
“没错,这次多亏了我那贤婿,
老夫一步登天,可不能给他添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啊,威风得很。”
这时,城门口的一行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位容貌英武的中年人。
他来到近前,拱了拱手:
“敢问是庆州刘大人吗”
来人正是庆州知州刘思礼,也就是陆云逸的岳父。
刘思礼眼中闪过疑惑,拱了拱手:
“正是,不知大人是”
那中年人露出笑容,连忙躬身一拜:
“在下吏部郎中郭阳,见过刘大人,
今日奉侯部堂之命,特来迎接刘大人。”
刘思礼心中一惊,
他一路紧赶慢赶,才提前几日到了京城,本想先安顿一下。
怎么吏部这么快就知道了
而且居然还派了郎中亲自来迎接。
吏部五品郎中,可不是他这个边陲小地的五品官能比的,
其中差别,没有十个台阶,也有八个台阶。
而且他早就听说,吏部官员傲慢,
就算是外地三司大员进京述职,也要老老实实地自己去吏部报到。
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刘思礼也是家底丰厚、见多识广之人。
一番交谈下来,才弄明白。
原来他升的这个官是陛下钦点。
京畿之地的驿站早就把他的行踪层层上报,这才被吏部堵了个正着。
吏部主事郭阳一边带着众人进城,一边说道:
“刘大人,陆大人此刻正在工部衙门。
下官已经派人前去通报,不知您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吗
下官和您一起去安顿。”
刘思礼拱了拱手:
“多谢郭大人,家中多年前曾在京城购置府邸。
要是郭大人公务繁忙,尽管离去。
等本官安排好,自行去吏部衙门就行。”
郭阳连忙摇头,笑了起来:
“刘大人说笑了,下官前来是受部堂大人之命。
一方面是来迎接刘大人,
另一方面是要告知刘大人一些京城最近的风波和变故,
以免刘大人初来乍到,犯了忌讳。”
刘思礼眼睛微微瞪大,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吏部有这么贴心的安排。
“那就多谢郭大人了,本官也正想了解一些京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