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突然袭击,登船检查!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且洪亮的铜锣声打破了朱仙镇港口的死寂。
临近深夜,月色幽深,明月高悬,
港口内除了几盏照明的灯笼之外,一片黑暗。
当铜锣声响起后,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自港口外响起,
一个个火把形成的长龙冲入港口,在其中蜿蜒。
一些被吵醒的人冲出船舱,想要破口大骂,
却见火把下是漕运衙门的官差,骂声又生生忍了回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船舱,向岸上投去疑惑的目光,
港口管事宋越才姗姗来迟。
当看到在港口停留的千余人时,
他眼睛猛地瞪大,眼中闪过震惊,哪来的这么多人
很快,他就在人群正前方看到了布政使司右参政马陵川,也是漕运衙门的督粮道,是衙门的主官之一。
他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个子不高,身材瘦弱,
站在那里毫不起眼,
但宋越却不敢轻视,急忙加快步子冲到近前,恭敬说道:
“下官宋越拜见马大人,不知大人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马陵川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即刻接受防汛查验!延误者扣船罚银!”
宋越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周黑暗,
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他连忙道:
“大人,如今已经深夜,港口吏员都已经归家,下官没有人手查验船只啊。”
“此事你不必操心,将在港船只名册拿过来即可。”
马陵川冷冰冰开口,视线没有在宋越身上停留,
而是看向前方河道中频频亮起的烛火,眼神愈发冰冷。
“大人,在港账目每日封存,
现在拿出来,不合规矩啊。”宋越结结巴巴。
马陵川目光如利剑一般刺了过去,声音平淡,但让人感到一股阴寒:
“能不能办,不能办本官就找旁人来办。”
“能,能办!”
宋越心中叫苦不迭,连忙答应下来。
不多时,一本厚厚的账本就拿了过来。
“大人,这是还停留在港口的船只名册。”
马陵川接过账本,轻轻点了点头,递给身旁吏员:
“抓紧干活,一条一条地搜,查验无误者,明日必须离港!”
吏员接过账本,急匆匆跑到搬来的桌子操持。
宋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发问:
“大人,查验完的船都要离港”
“对!”
“今日刚来的也要走”
“有什么问题吗”
马陵川锋锐的视线扫了过去,看得宋越一个哆嗦。
“没没问题。”
宋越不敢开口,只得结结巴巴地答应下来。
不过他在心里已经暗叫荒谬!
一天时间还没过,刚靠港的船只怎么可能补给完成,
现在匆匆赶他们走,是在给朱仙镇招骂。
况且,能用商船跑商的,本就在各地背景深厚,这些人可得罪不起。
若是上官怪罪下来,
眼前的马大人自然无事,他这个管事可就要遭殃了,
越想,宋越就越觉得心里不对劲。
他趁着无人注意,慢慢后退,
一直退到靠墙的阴影处,这才跟身旁的亲信吩咐:
“快,去魏大人府上,将这里的事告诉魏大人,马大人这么做,弄不好咱们都得倒霉。”
亲信重重点了点头,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快快快,靠过来。”
“不要挤,保留空隙。”
随着一声声大喊,即便是商船们再不情愿,
也开始按照有序地活动起来,准备迎接登船检查。
不少人发着牢骚,认为衙门这是多此一举,甚至有人还破口大骂,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背靠官府的商船,对漕运衙门并没有那般畏惧。
万宝号商船甲板上,陈景义早早站在了这里,
看着一条条船在黑夜的河中移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大人,咱们怎么办”
许成着急忙慌地从船舱中跑了出来,满脸焦急,
“一个大活人,可不好藏啊。”
陈景义平复心绪,看向一旁站立的孙掌柜:
“以前有这样的遭遇吗”
“没有,小人跑商二十多年,
从来没有见到夜间登船检查之事,
就算是前些日子严查走私,也没有如此大张旗鼓。”
孙掌柜如实交代。
话听在陈景义耳中却变了味道,
他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些漕运衙门之人,为的就是船舱里的“货物”。
他来不及想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沉声道:
“许大人,按预先设定的计划行事,将货物隐藏。”
“好,我这就去办。”许成带着人急匆匆离开。
陈景义拿过千里镜,视线眺望前方,
只见一艘商船停靠在高台旁,
二十几名身穿衙服的吏员便跳上船,开始翻箱倒柜,
过了许久还没有出来,检查得事无巨细。
陈景义心思一沉,发问:
“孙掌柜,船上藏有刀兵火铳,被查到会如何”
“这这.”孙掌柜脸色比哭还难看:
“大人啊,此事小人也不知啊,小人小人从没经历过啊。”
深吸了一口气,陈景义安抚道:
“孙掌柜,你先别急,
这等情况下,能不能重金买通搜查之人”
“大人,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陈景义也察觉到了此举不妥,连忙甩了甩头:
“孙掌柜,准备好北平都司的文书,
若是真查出什么来了,将文书拿出来拖一些时间。”
“大人,燕王府的文书不拿吗”孙掌柜试探着发问。
“人家摆明了就是冲咱们来的,拿燕王府的文书就是不打自招。”
陈景义嘴角挤出一些笑容,像是在自我安慰。
对此,孙掌柜也是满脸无奈,心中有些懊悔,
为什么不快点赶路,刚来就被堵在了这里。
很快,前方商船的查验工作渐次收尾。
在吏员们鱼贯而下后,
桅杆上的灯笼被重新点亮,
船老大垂头丧气地指挥着伙计整理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货物。
而此时,万宝号商船周围的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靠近的几艘小船上。
船上载着的,正是负责查验的吏员。
“他们来了!”
许成不知何时已悄然回到陈景义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虽然二人官职相同,都是一卫指挥使,
但许成有自知之明,
他的指挥使官职说是工头也不为过,远比不上经验丰富的陈景义。
陈景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稳住,按计划行事,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他们起冲突。”
随着小船靠近,万宝号商船的甲板上瞬间忙碌起来。
水手们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货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紧张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万宝号是吧,准备接受查验!”
一名吏员站在船头,大声喊道。
陈景义强作镇定,将头探出去,拱手行礼:
“诸位官爷辛苦,我等定当全力配合。”
“放梯子!”
伙计将梯子放了下去,
吏员们没有多言,一跃而上,不多时就噔噔噔涌上来二十多人。
陈景义看到这些人,放在身后的手掌一下子攥紧。
先前离得远还看不真切,
但面面相对,他能轻易看出,
眼前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吏员,分明是操练有序的军卒,
尤其是踏在甲板上,他们有意无意地维持队形的模样。
领头之人更是眼神锋锐,身上带着一股兵痞独有的混不吝,
只见他站在扶梯口,扫视一圈,轻笑一声:
“人倒是不少,都散开,搜!”
此话一说出口,就连许成都觉得不对了,哪有吏员上来就说“搜”的。
只见一行人迅速分散,开始对商船进行细致检查。
他们一个个眼神锐利,动作熟练,
大有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趋势,
这等干练也不是衙门混日子的吏员能够拥有。
陈景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每一个吏员的动向。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过得异常煎熬。
吏员们翻遍了货舱,检查了每一个角落,
甚至对水手们的行李也进行了仔细搜查。
陈景义的心跳随着吏员们的动作起伏不定,
“这里,这是什么”
突然,一名吏员在货舱一角停下脚步。
他指着一块看似普通的木板,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孙掌柜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显然已经慌了神,
陈景义还保持着淡然,
他迅速上前,故作镇定地解释:
“各位官爷,这是我们用来固定货物的木板,
行进中难免会有颠簸,所以特意加固一二。”
吏员没有回应,而是仔细端详着木板,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
过了许久,他发出一声冷笑,看向在场众人:
“一派胡言!尔等走的运河,哪来的颠簸来人,给这木板拆了!”
三名吏员涌了上来,手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家伙事,准备撬开木板。
船舱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
不止一人目光冰冷,盯着那四人,眼中像是在看几个死人。
孙掌柜已经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呼吸急促,
作为商贾掌柜,他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完了,完了”
随着吏员们的行动,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被一下下撬开,露出了下方不大不小的隐秘空间!
“大人,有发现。”
为首吏员冷笑一声,瞥了在场众人一眼,径直上前,
在一阵沉默声中,将木板下的长条包裹拿了出来,
其间还发生了“咔咔”的碰撞响动。
“这是什么”
吏员看向陈景义,笑着发问。
陈景义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上前一步,露出了老实巴交的可怜样子,低声道:
“这位官爷,最近水上不太平,特意买来防身,也就是吓唬人,没开刃。”
“哦”
吏员眼神玩味,轻笑一声,找到了包裹缝隙,
拿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一道清晰的血痕出现,
“没开刃”
陈景义满头大汗,结结巴巴:
“官爷,只是吓唬人之用。”
“哼”
吏员冷哼一声,将浸出血液的食指前伸,血液挤了出来,
在烛火下闪烁着鲜红欲滴的艳丽。
紧接着,吏员用拇指在食指上轻轻揉搓,像是在抹掉上面的血迹.
见此情景动作!
一旁将要瘫软的孙掌柜一下子绷了起来,噌的一下窜上前来,
不留痕迹地将一个钱袋塞了过去:
“官爷,您没受伤吧。”
那名吏员眼睛一亮,摸着钱财,感受着上面沉甸甸的分量,轻笑一声:
“果然没开刃。”
说罢,他将手中长条包裹向后一丢,吩咐:
“东西放回去,下一艘!”
“是!”
一行人乌泱泱地涌出船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他们走后,不止一人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陈景义也恢复了原本的淡然模样,吩咐道:
“恢复原状,别愣着。”
说罢,他急忙跟了上去,又恢复了那种战战兢兢的恐怖模样。
二十余人在甲板汇聚,没有再多说什么,
领头之人一挥手,一行人便收队回到小船上,渐渐远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停靠在另一艘商船旁,
陈景义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陈景义就撒丫子向船舱内跑,
许成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跟了过去。
商船最下方是用来储水的水柜,
二十多个等人高、如棺材一般的水柜被插在船舱底端,上面盖有木质封盖。
来到这里,陈景义视线飞速扫过,
一眼就看到了最中央那个还未盖严实、留有一丝缝隙的水柜!
他飞速窜了过去,一把掀开封盖,
只见黝黑深邃的水柜中有一根狭长细管延伸而出,冒出水面。
陈景义半蹲下身,用力一捞,
“哗啦啦——”
一道浑身湿漉漉,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叼着细管的人影便被捞了上来,哗啦啦的水声不断。
“呼啊.”
那人刚刚被抓出来,便一把吐掉叼在嘴里的细管,破口大骂:
“许成,你个狗曰的王八羔子,老子一定饶不了你!!”
“咳咳咳咳.”
那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剧烈咳嗽着,鼻子还在不停地向外冒水。
奇怪的是,听到骂声,
匆匆赶来的众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
许成心中惊吓压下大半,笑着打趣:
“大人,您没死啊。”
梅义甩了甩头,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周围之人,眼中闪过心有余悸,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死了。
刚刚那幽暗、封闭、阻塞的环境,
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就算如今重见天日,那种沉痛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若是有可能,他宁愿在战场上战死,
也不愿意就这么在水柜中呛死。
“你们等着吧,等老子恢复自由,
把你们一个个收拾,将你们都关进水柜。”
“行了,侯爷,检查之人已经糊弄过去了,
你没被找到,我们依旧安全,
若是不出意外,再有个十多天,你应该就能在应天码头下船了,
到时候你再钻研报复我等一事吧。”
陈景义站起身,甩了甩手,吩咐道:
“给他换身干净衣裳,把嘴堵上,
还是和往常那样,十人看守,不能有一息间隔!”
“是!”
伙计们昂首挺胸称是,气势比先前威风了几分。
等陈景义走回到甲板上时,
检查的吏员已经走了很远,孙掌柜心有余悸地开口:
“大人,还是您高明啊,留这么个疏漏。”
“出门在外总要有傍身之物,若是藏得干干净净才是真的有鬼,
这叫以小掩大,不过孙掌柜您还是机灵啊,早就准备好钱财了”
孙掌柜嘿嘿一笑,手掌一翻,又有两个钱袋冒了出来:
“随身带着,怕的就是突发状况。”
“甚好,若是能将货物安全送到,孙掌柜记一大功。”
陈景义笑着开口,但眼神却有些凝重,
虽然这一次的搜查安然度过,
但陈景义心里沉甸甸的,
才刚到开封就已经有了如此严密搜查,
那后续呢,离开河南到京畿呢
可以明确的是,距离应天越近,搜查就会越严密。
能躲过这一次,下一次呢
陈景义心里没底,眸光中隐隐露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