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官道上,一队人马摇摇晃晃地涌了过来,
火把组成的长龙在视线中尤为明显,由远及近。`d?u!y?u-e!d~u?.·c\o/m′
申国公邓镇走在队伍最前端,
身穿国公甲胄,手持长刀,听着耳畔传来的甲胄碰撞声,面容肃穆。
京中的变化无不在说明,
争斗已经到了最关键之时,宫中也打算动真格的,
尤其是今日从宫中传来消息,
汝南侯梅义成功进京,如今就被关在锦衣卫衙门。
每每想到这,邓镇眼中就闪过一丝阴霾,恨不得杀了北方办事之人。
如此充裕时间、如此充裕准备,还拦不住一个人,真是废物!
弄得现在处处被动,不得已来掀桌子。
邓镇长叹了一口气,手掌抓紧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仓促,太仓促了。
京畿各地已经开始了争斗,厮杀不绝,
有些地方甚至明晃晃地动起了刀兵,甚至还有军民反叛,直冲府衙。
整个京畿之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他所带领的三千军卒,则是内外联合,最后的孤注一掷。
邓镇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赶到,
但他早就有了准备,将自己当成一支孤军。
忽然,前方官道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亮点。
邓镇的眸子瞬间刺了过去,
身旁诸多军卒也发现了不对,赶忙握紧长刀。
马蹄声突兀地变得急促,十余名骑兵就这么冲上去探查,
很快,他们便匆忙回返,
领头之人脸色严肃,声音郑重:
“启禀申国公,前方有百余骑阻拦。”
邓镇眉头微皱,心中阴霾一闪而过。
他没有说话,而是扯了扯马缰,带着军卒继续前行,
很快,邓镇就看到了拦在官道上的一行人。
当见到为首之人时,邓镇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还有一些荒谬。
眼前之人他太熟悉了,
近两年的几次大战,都曾并肩作战过,是他最佩服的一个后辈。
见到他,邓镇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明白为什么北方之人无法阻拦梅义了,
若是此人办事,能拦住反而才是荒谬。
摇了摇头,邓镇闪过一丝无奈,驾着战马上前:
“云逸,何时进京?”
来人正是陆云逸,身旁汇聚的都是跟随而来的前军斥候部军卒,
百余人站在官道上,
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陆云逸看到来人,心中生出一阵感慨,时局的变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末将拜见申国公,今日刚刚来到京城。”
“在这里做甚?”
“卑职奉太子殿下之命,探查商路,敢问申国公深夜带兵来此,所为何事?”
邓镇轻轻笑了,看了看他身旁的百余人:
“太子就给你派百人?”
“京畿之地乃天子脚下,一片安宁、百姓安康,百人足矣。\b!i·q¢i¨z*w¨w?.*c^o!m¨”陆云逸朗声开口:
“申国公深夜出营,所为何事?”
“本公要进京驻防,让开吧。”
邓镇笑着开口,眼神平淡如常,变冷了少许。
“还请申国公出示调令以及文书。”
“怎么?有本公在,还需要这等繁缛文书?”
“当然。”
“若是本公没有呢?”
“那就请申国公回营。”
二人的对话毫不掩盖声量,
一下子就将两军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身下战马似是也感受到了这种压抑,不安地刨动蹄子,打着响鼻。
安静压抑的气氛一点点流逝,
申国公邓镇看着陆云逸,眼中有几分感慨,发问:
“灵韵如何了?听闻大宁冬日寒冷无比,也不知她能不能住得惯。”
陆云逸笑着回答,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申国公放心,大宁如今已经夏日,城中日子舒坦,
并且大宁商贸往来愈发繁盛,一些物件也不缺。”
“那就好,本公听闻你在大宁广开商路,的确是个能折腾的,本公佩服。”
下一刻,邓镇话锋一转:
“梅义是你带人送回的京城?”
原本略有舒缓的气氛一下子凝重,压抑得可怕。
陆云逸摇了摇头:
“回禀国公,是卑职的属下带人护送,
汝南侯离开大宁之时,卑职还在辽东女真的山林里。”
“哦?
”
邓镇眉头微皱,“你放心?”
陆云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贴心能办事的手下能够给主官省下不知多少工夫,
像这等事,还不用卑职来亲自操办,他们自然能办好。”
邓镇有些感慨,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旁人巴不得将权力都抓在手里,
但你不同恨不得将手中之事都散出去,
本公手下就没有像你这般得力之人,
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申国公赞誉了。”
邓镇点了点头,神清气和地抽出了腰间长刀,
锋锐长刀在烛火映照下散发着银白光芒,
一看就是锋锐无比的好刀。
“本公想不明白,像你这等有本事之人,
怎么会甘心久居人下?又从来不为自己着想?
就算是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家族想一想。”
一句话说完,邓镇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嗤笑:
“本公险些忘了,你还没有子嗣,
尚不知家族传承的滋味,难怪.难怪啊。”
邓镇声音中充满感慨,长叹了一口气:
“本公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让开道路,与本公一同清君侧。”
陆云逸笑了,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默默抽出了腰间长刀:
“申国公,京城一切安好,不如就此回去,还能留个体面。”
邓镇没有再说话,轻轻挥了挥手,
身旁军卒就蜂拥上前,将他淹没在其中.
“世人都说你战阵无双,本公身负家学,在军中也颇有建树,今日便一决高下。^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陆云逸摇了摇头,轻轻扯动马缰,整个百余人缓缓向后退去。
冲上来的军卒见到他如此行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若是就此退却,那是最好的结果。
但申国公邓镇却脸色严肃,沉声开口:
“列阵迎敌!”
军卒们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平日操练所为,
步卒在前,骑卒在后!
下一刻,缓缓后退的百余人突兀动了,
就这么刨动着马蹄,毫无顾忌地冲了过来。
马蹄声阵阵,扬起的灰尘让他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不少人面露震惊,百余人就敢冲阵?
但这一想法还未落下,
四周便响起了更为剧烈的喊杀声!
“杀——”
申国公邓镇脸色一变,视线扫过,
只见周围天地里瞬间亮起了不知多少火把,正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甚至,在身后也传来了马蹄轰鸣。
前方的百余人不知何时变成了数百人,顷刻之间四面来敌!
士气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但邓镇也是久经战阵之辈,
粗略一扫,便将来袭之人的数量收于眼底,发出一声大喊:
“敌军人数不过两千,列阵迎敌!”
“弟兄们,不要惊慌!”
“迎敌!”
“杀——”
随着喊杀声愈发激昂,两道洪流奋力地撞在一起。
“轰”,
天空飘荡的白云有了一刹那间的停滞,
金石碰撞之声瞬间响了起来,鲜血也在第一时间涌出!
喊杀声激昂,刀枪碰撞。
平静的夜空被彻底打破安宁,
陆云逸一马当先,身体随着战马奔走而起伏,
脸上没有了刚刚的和煦,只有一片冷冽!
手中长刀不停挥砍,豁开的血肉绽放着鲜血,
能看到在黑暗中都极为明显的森然白骨,
每一刀挥出,往往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
随着死在他手中的人越来越多,
陆云逸的表情也愈发平静。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说不通,那便只有一方倒下才算完事。
路线之争,向来如此。
战场不远处的麦地里,朱高炽与朱高煦趴在一个小土坡后,
各自手拿一个望远镜,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战场。
每当有人倒下,他们的脸颊就阵阵抽搐,
似是有些畏惧,但又忍不住去看。
“老大,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朱高煦想不明白,明明都是自己人,怎么偏偏打到了一起。
这个疑惑他在河南就已经产生了,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到答案。
朱高炽默默看着,对于眼前这自相残杀有些懵懵懂懂,
但既然弟弟发问了,
他就算不知道,也得说一个所以然出来,不然做兄长
的多没面子。
“就像是上次咱俩在王府吃瓜,你想多吃,我也想多吃,一个瓜不够分。”
朱高煦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不懂:
“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如大人一般侃侃而谈:
“天下就一个,你多了我就少了,不能让也不能退。”
“昂”
朱高煦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
“老大,你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
“听说,怎么了?”
“你是老大,要让着我点,学学孔融,自己吃小的。”
朱高炽瞪了他一眼:
“那就是骗人的,不要信。”
朱高煦翻了一个白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战场,
将近五千人厮杀在一起,人人都身穿黑甲,
让他有些看不真切谁输谁赢。
“老二,现在离着这么远,我不怎么恶心了,你呢。”
“我?”
朱高煦将脖子一梗,眼睛一瞪:
“我本来就不恶心。”
“睁眼说瞎话”
朱高炽小声嘀咕,提醒道:
“好好看着点,若是见势不对,咱们就抓紧跑。”
“好”
朱高煦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没有出言反驳,重重点了点头.
京城外的厮杀还在继续,
而在京城内,数千名军卒从皇城涌出,向四方进发!
此时此刻,整个大工坊已经被禁军团团包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彰德街一号陆府,府内一片凝重。
陆仲亨坐在正堂,眉头从天黑就没有舒缓过,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整齐脚步声,眼中全是愕然。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发难?
陛下难道疯了吗?
这时,封贴木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上不复淡然,反而有些惊慌:
“侯爷,整个彰德街已经被禁军封锁,就连咱们门前也有人停留!”
“什么?”
陆仲亨猛地直起腰,眼中闪过荒谬:
“怎么会?宫中要动手,怎么没有人来告知?”
封贴木面露焦急,狠狠地跺了跺脚:
“侯爷啊,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纠结此事了,
明显是宫中准备擒贼先擒王,对于外面那些反叛之事不管不顾。
侯爷,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万一,他不是来抓本侯的呢?”
陆仲亨眼中闪过一丝期盼,依旧心存幻想。
封贴木猛地摇了摇头,看向身旁的两位少爷,吩咐道:
“快来,与侯爷从密道走,老奴安排人阻拦一二,稍后就来!”
陆仲亨的两个儿子也从呆愣中反应过来,连忙上前:
“一人扶住一边,爹.走吧。”
陆仲亨眼中闪过不甘,心中愤恨几乎要喷出火来,
如此仓促,他的一些准备几乎都没有用上!
但见外面越来越亮,沉重的大门响起敲击声:
“开门开门!!”
声音传来,陆仲亨彻底放下了心中侥幸,眼神愈发黯淡:
“走走吧。”
封贴木一边吩咐护卫挡住大门,
一边带着父子三人向后院跑去。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假山前,封贴木上前,按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咔”的一声轻响,
轰隆隆的响动随之出现,假山上出现了一个幽深黑洞:
“侯爷,公子,您先进去,老奴来殿后.”
陆仲亨站在洞口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奢靡府邸,
呼吸急促,最后看了一眼后,便钻了进去
封贴木坠在最后,确认没人跟上来后,
这才将洞口关闭,追了上去。
洞口修建整齐,脚下是完好的青石板路,
两侧还有烛火点亮,照亮前路。
“爹咱们能跑出去吗?”
看着前方深邃的黑暗,驸马都尉陆贤颤颤巍巍发问。
陆仲亨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沉声道:
“放心吧,这处地道是故元权贵所有,直通城外,
当年进入应天时我就发现了,一直没有向外透露,就连朝廷都不知道。
在城外,为父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钱财,
咱们离开应天,去两淮,去找韩国公!”
这么一说,陆贤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心中涌出一阵怅然若失,
就这么要离开京城,着实有些不舍。
有这等心绪的不只是他,陆仲亨亦是如此,
甚至眼神都有几分空洞,
终究是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如今狼狈逃离,真是不体面。
一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沿着道路快步行走,
走了将近两刻钟,地道才有了明显的变换:
“快到了,小心一些。”
陆仲亨提醒道。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一处沉重铁门前,
陆仲亨上前从怀中拿出一枚钥匙,插入大孔
“咔”门锁打开,陆仲亨猛地一拉门,
浓郁的光明刹那间涌了进来,照亮了大半洞口。
陆仲亨眯起眼睛,等恢复光明之后,
他看到眼前一切,猛地呆愣在原地。
陆贤也看了过去,同样如此,瞳孔骤然收缩。
前方是一个宽敞的屋子,能看到墙角还堆放着一些木箱,
此刻被翻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银财宝.
而让他们震惊的是,一名身穿飞鱼服的中年人默默站在屋中,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吉安侯,夜深人静,这是要去哪?”
“毛骧!你怎么会在这!!”
陆仲亨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发出怒吼!
毛骧双手环抱于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朝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
陆仲亨身体一僵,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一点点回头看向身后
封贴木默默地站在那里,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提上了一把长刀,平静地看向前方,
“你!你是锦衣卫?”
陆仲亨脸色猛地涨红,
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挫败感从心底升起。
若封贴木是锦衣卫,
那他这几年的行动算什么?
大声密谋?
封贴木没有了往日的谦卑,淡淡开口:
“侯爷,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哈哈哈哈哈。”毛骧猛地发出大笑,笑得无比畅快:
“给本官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