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下,我检查一下。¨6+1~墈¨书·蛧* .庚¢新/嶵.全/”
“丈夫,过来帮个忙。”
陆离的声音放得格外低沉,心情也不怎么好。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短短半天三个绝症,都是很重病情的那种。
这也是当医生的无奈,不是想快乐就能快乐得起来的。
他示意王倩躺到检查床上。
王倩则小心翼翼地地把睡着的婴儿塞到丈夫怀里,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
她躺下时,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眼睛死死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陆离看得出,那是疼痛的感觉。
陆离戴上手套,触诊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王倩左侧乳房外上象限那个区域时,心里又是一沉。
肿块的位置非常明确,就在腺体深处,质地坚硬如石,边缘像树根一样扎向周围组织,极不规整,
与周围柔软、因哺乳而充盈的腺体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这种情况不用多说,陆离凭自己的医生的直觉就能大致判断,这是肿瘤。
除此之外,让他觉得不安的是,肿块似乎与表面的皮肤有轻微的粘连感!
这通常意味着浸润更深,情况更糟!
“什么时候发现的?”陆离收回手,语气凝重。
跟之前的病人一样,如果肿瘤能在不知不觉间发展到这个地步,病人绝不至于毫无知觉,期间一定忍受过常人难以承受的不适,或者是疼痛。
见状王倩也顿了顿,这才娓娓道来,
“一个…一个多月前,宝宝刚满三个月的时候…”王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依旧紧闭着,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
“开始…开始只有一点点硬…不疼…通乳师说是奶结…揉开就好…可是…可是越揉越疼…越揉越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一天就很疼,碰一下就很疼!”
“然后我知道出问题了,所以这才去医院检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后怕,很明显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陆主任,”
旁边的丈夫抱着孩子,声音急切而沙哑,
“她…她还能…还能保住…那个吗?”
他艰难地措辞,目光痛苦地在妻子苍白的脸和陆离严肃的表情之间游移,不知道怎么说,但又不得不说。.w·o*d+e?s+c.w?..c\o\www.
“孩子…孩子还这么小…才四个多月…全靠她喂奶…要是…要是切了…”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也瞬间红了,孕期遇到这个,确实是比较罕见的病例。
不管切还是不切,这无论对于医生还是病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
王倩猛地睁开泪眼,哀求地看着陆离,嘴唇哆嗦着:
“陆主任…求求您…想想办法…我不想…不想切掉…宝宝…宝宝他…”
她看向丈夫怀里熟睡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痛苦和绝望,后面的话被哽咽堵在喉咙里。
对一个哺乳期的母亲而言,失去乳房不仅是身体的残缺,更是对母子联结最原始纽带的一种残酷剥夺。
这种复杂的感情陆离虽然没有过,但是看着两人的神情,听着两人的话,还是不难体会。
这一刻,陆离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哺乳期乳腺癌本就棘手,保乳意愿如此强烈,但肿块的位置、大小、质地和那该死的皮肤粘连征象…
都在指向一个残酷的现实:保乳手术的难度和风险都极高!!
局部复发的阴影巨大!
如果要强行保乳的话,那等孩子长大能断奶的时候,病人也差不多进入晚期。
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乳腺癌初期温和,但一旦进入到晚期,那可是凶得不得了。
就算是陆离,也没把握能做晚期乳腺癌的手术,之前林静就是例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需要更精准的评估,需要团队一起评估。
他坐回办公桌,拿起电话,快速拨通了负责乳腺外科主治医师魏磊的号码。
“魏医生,我陆离。门诊这边有个病人,王倩,28岁,哺乳期,左侧乳腺外上象限肿块,临床触诊质硬,边界不清,活动度差,有皮肤粘连可疑。外院b超报b
i-rads 5类。病人保乳意愿极其强烈,孩子才四个月大。”
陆离语速飞快,清晰地将关键信息传递过去,
“你立刻下来会诊!同时,马上安排她做乳腺专用增强核磁共振(mri),评估病灶范围、多中心性以及腋窝淋巴结情况!还有,穿刺活检必须尽快做!明确病理分型和分子分型!告诉影像科和病理科,加急!哺乳期乳腺癌,拖不起!”
放下电话,陆离看着眼前这对年轻夫妻。
丈夫紧紧抱着懵懂无知的孩子,眼神绝望而茫然。
王倩已经从检查床上坐起,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身体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泪水无声地流着,肩膀不住地抖动。·鑫^捖·夲^鉮+颤? -勉¨肺·越*渎~
“王倩,”
陆离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试图穿透他们的恐惧,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时间非常宝贵。魏磊医生是我们中心经验丰富的医生,他马上下来。
接下来的检查会很多,也很关键。核磁共振能更清楚地看到肿块的范围和周围情况,穿刺活检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性质、恶性程度如何。
只有拿到最准确的信息,我们才能评估,才能知道有没有机会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为你保留乳房。明白吗?”
他的目光锐利而诚恳,直视着王倩含泪的眼睛。
王倩用力地点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明…明白…陆主任…我们…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
她颤抖着接过陆离开出的厚厚一叠加急检查申请单,连连点头。
小两口真被这一幕给吓坏了,现在陆离说什么是什么,丝毫不敢有任何想法。
但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魏磊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白大褂,眼神沉稳干练,只是眉头紧锁,显然已经知道了情况的棘手。
他朝陆离点点头,目光迅速投向缩在检查床边、满脸泪痕的王倩和她同样焦灼的丈夫。
“王倩?”
魏磊的声音低沉而直接,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利落,
“我是外科医生魏磊,别怕,我们先去处置室,我需要再亲自看看那个肿块,同时安排护士给你做点术前准备。”
他示意王倩跟他走,动作干脆,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气场。
在癌症中心内部,医生们之间也有大致分工,魏磊恰好负责乳腺癌这一块。
虽然男女之间有些不方便,但是绝大多数病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都到这一步了。
王倩像找到了主心骨,慌忙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丈夫抱着孩子也赶紧跟上。
走到门口,王倩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陆离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希望。
陆离对她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诊室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母婴包里奶瓶轻微的碰撞声和年轻母亲压抑的啜泣。
陆离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连续三位病人,像三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张全福肝癌破裂的阴影,陈芳卵巢癌晚期的绝望,王倩哺乳期乳腺癌保乳的艰难抉择…
肿瘤中心的日常,就是一场场与死神赛跑的无声战役。
而到底能不能个治好,哪怕是他这个主任也说不好。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也许某个善良的家伙运气特别差也不一定。
他疲惫地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护士站:“杨欢,陈芳的住院手续办好了吗?床位安排在妇科几床?”
电话那头传来杨欢清脆但带着一丝焦虑的声音:
“陆主任,陈老师手续办好了,但是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刚才送去抽血去了,她现在在哭。”
陆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的陈芳强装镇定,还把检验单子改了名字拿给陆离看。
陆离都觉得她心理素质不错,起码比自己这段时间接待的绝大多数病人要强得多。
但是眼下来看,情况好像是这样,原本最坚强最坚定的人,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就破了防。
不过眼下时间紧迫,陆离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每一分每一秒的拖延都意味着癌细胞扩散的风险加剧!
想到这里陆离也没停下,而是专
门给管床医生留了言,
“患者激增,危重患者(肝癌破裂风险、晚期卵巢癌、哺乳期乳腺癌)急需收治,注意检查结果,随时查血,有什么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
做完这一切后,陆离这才躺在椅子上,打算休息一下。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这不是别人,正是赵爽。
“陆主任,打扰一下!”赵爽语速很快,“刚急诊转上来一个病人,晚期胃癌,剧烈呕吐,怀疑梗阻,血色素掉得厉害,需要紧急输血和置管!李波主任看过了,明确需要收我们肿瘤内科处理并发症和后续支持治疗!”
“行,先把病人转过来吧。”
陆离了解李波也了解急诊科,所以二话不说先收了。
之后陆离结束早上的门诊,带着赵爽等人来到手术室门前。
“陆主任,病人的情况恐怕有些严重。”
几乎是话音刚落,走廊里就传来轮床急促滚动的轱辘声和家属压抑的哭泣。
赵爽迅速侧身让开,两名急诊护士推着一张转运床冲了进来。
床上躺着一位极度消瘦、面色蜡黄如纸的中年男性,他蜷缩着身体,每一次剧烈的、几乎是从胸腔深处撕扯出来的干呕都让他全身痉挛。
尽管床边挂着呕吐袋,但酸腐刺鼻的胃内容物气味还是瞬间弥漫了整个诊室。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声——心率快得惊人,血压却低得危险。
“陆主任!”
急诊护士快速交接,
“病人王建国,52岁,晚期胃癌确诊半年,化疗后进展。今天突发剧烈呕吐,无法进食进水超过24小时。急诊查体腹部膨隆,可闻及高调肠鸣音。急查血:血色素只有5.8g/l!严重贫血!生化提示电解质紊乱,低钾低钠。急诊腹部立位片提示胃腔高度扩张,大量潴留液,符合胃流出道梗阻!李主任指示必须马上输血纠正贫血,同时置管胃肠减压,否则有循环衰竭风险!”
其他人顿了顿,都不太敢动。
陆离已经起身,快速戴上手套,几步跨到床边。
他一边示意赵爽立刻通知病房准备床位和输血前准备,一边俯身快速查体。
病人的腹部像一面紧绷的鼓皮,叩诊呈鼓音。当陆离的手指轻轻按压上腹部时,病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本能地抗拒。
“呕——呃!”
又是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的痉挛性呕吐,但吐出的只有少量黄绿色的胆汁样液体。
病人的表情痛苦扭曲,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建国,能听见我说话吗?”陆离提高音量,声音沉稳有力,
“你现在胃堵住了,东西下不去,我们需要马上给你插根管子到胃里,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减轻压力,你才能舒服点,明白吗?同时你贫血很厉害,需要立刻输血!”
病人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求生的渴望,微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家属呢?”陆离抬头。
“我…我是他老婆…”
一个同样憔悴不堪的中年妇女扑到床边,眼泪止不住地流,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他太难受了!什么都吃不下,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情况紧急,我们马上处理。”
陆离语速快而清晰,
“现在两个关键:第一,立刻输血纠正严重贫血,否则心脏负担太重,随时可能出大问题。
第二,必须马上放置鼻胃管进行胃肠减压,把胃里淤积的液体抽出来,缓解梗阻症状,减轻他的痛苦,也为后续可能的治疗创造条件。
这是救命的第一步!同意吗?”
“同意!医生,我们什么都听您的!快给他弄吧!”
家属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