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戏谑笑道：“他柳毅不可能注意到，那封诏书之上并非朕的玉玺，而是谢德恩的右丞相印。”
“只要他柳毅出兵去征讨段丰贵，朕便可以放出风声，说他柳毅是为了报私仇违背皇命，私自起兵。”
“如此一来，各地总督对那柳毅，必定会心生间隙，渐渐离心离德。”
“只要朕再以重利贿之，必定可以让这些人，都站到朕的这一边来！”
秦儒默然片刻，沉声道：“陛下，此计虽然是老夫出的不假。”
“但老夫经深思熟虑之后，认为此计未必能成功。”
“陛下想要将各地的兵权都紧紧握于掌中，还是应当以霹雳手段行事。”
宁泽好奇问道：“如何霹雳手段？”
秦儒郑重道：“就是老夫，先前向陛下提出的建议。”
“陛下可下一道圣旨，更改地方官制，将各地的总督升任为州尹。”
“准许他们各自开府，自掌刑狱、漕运、仓储、学士等大小诸事。”
“在赐与他们这些无用虚权的同时，令派出心腹前往地方出任节度使，名义上为辅助州尹共掌军务之事，实则是渐渐分化他们手中的兵权。”
“如此一来，陛下就能直接接触到各地兵马的中层力量。”
“这些中层力量对柳毅的态度，不似各地总督一般疯狂崇拜，相比于对柳毅的盲目忠心，一定更加看重实际利益。”
“只要陛下能将这些中层力量全部都渗透殆尽，架空这些总督，那么掌握这些兵马，也就轻而易举了。”
宁泽略一迟疑，有些犹豫道：“秦相，你这个计谋好虽好，但是不是有些做的太绝了？”
“万一将这些总督都彻底激怒，在架空他们之前，就将他们全部逼反，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秦儒无奈道：“陛下，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手段。”
“柳毅担任大周首辅多年，出将入相，屡立功勋，现如今更是异姓封王，位极人臣。”
“不论是在民间的威名，还是在军中的军心，都远远凌驾于陛下你之上。”
“虽然陛下名义上是国君，但实则在这场博弈和对决中，不论自身实力，还是手中掌握的筹码，都不及他柳毅。”
“想要掌握先机和主导权，就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霹雳手段！”
宁泽正犹豫不决之际，厉青从外面冲了进来，惶恐道：“陛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宁泽皱眉问道。
“柳……柳相来了！”
厉青惊恐道：“他此行带了四五万兵马，根本不顾守城将士的阻拦，直接强行入城，驻扎于皇城北门外。”
“柳毅现在，已经率领五百近卫甲士进宫，说要面见陛下！”
“什么？！”
宁泽瞬间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这……这家伙要造反吗？！”
“快，召集禁军，御林军，虎贲卫士，保护朕的安全！”
“陛下，你不要慌张。”
秦儒思忖片刻，沉声道：“依老臣看来，柳毅此行并非是来造反。”
“凭他的能力，以及江南军的军力，如果真的想要造反，恐怕就不是强行进城，而是战车开路，炮轰京城城墙了。”
“我想，是因为我们先前的一再试探，令柳毅无法容忍，所以才来向陛下表明态度。”
“陛下只需要出面应对，向他尽可能装惨诉苦，表明歉意，低头服软，便可让柳毅大军不战自退。”
“服软……”
宁泽咬了咬牙，不甘道：“朕身为皇帝，要向一个下臣服软？”
“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屈能伸。”
秦儒苦口婆心道：“现如今柳毅势力正盛，陛下就应当避其锋芒。”
“当初老臣为了避他锋芒，不也抱头在老家苦等三年之久？”
“只要笑到最后的是陛下，不论过程何等坎坷都在所不惜。”
“而如果陛下不愿顾全大局，这个时候与柳毅决裂开战，非但京城将弹指即陷，陛下的安危，恐怕也难以保证……”
听闻此话，宁泽浑身打了个寒颤，当即再不敢纠结犹豫，悻悻点了点头。
“好，朕……朕现在就去见他！”
……
华阳殿内，柳毅坐在龙椅旁的蟒纹金椅上，神情阴冷如水。
陆雪柔、李进忠、宗魁等一众古武卫，抱臂而立站在他的身后，气势汹汹。
当初柳毅征讨东瀛归来之后，宁盛便在龙椅旁增设了这张坐席。
每日上朝的时候，柳毅都可与天子并驾而坐，听取群臣上奏。
这本是宁盛对柳毅赫赫功绩的表彰，赐与他独一无二的殊荣。
但是，柳毅却一直恪守臣子之道，每次都和群臣一起站在玉阶下，从来没有坐过。
两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真的坐上这张蟒纹金椅。
足见柳毅此时的内心，是何等的愠怒难抑。
片刻后，宁泽从后殿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热情的笑容：“柳相，朕想死你了！你特意回京城来看朕，怎么也不提前和朕说一声？”
柳毅默然依旧，闭目不语，坐在蟒纹金椅上岿然不动。
身后陆雪柔等人，也只是抱拳颔首，用冰冷的语气道：“参见陛下！”
宁泽脸上的笑容变得难看些许，讪讪道：“柳相，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朕有什么意见？”
“不错。”
柳毅这才睁开眼睛，冷声道：“陛下，臣今日赶回京城，就是想当面问一问陛下西凉总督段丰贵，明明卫戍边境，恪守本分，陛下为何要称其谋反？”
“这……”
宁泽无奈道：“柳相，此事是群臣上表，向朕参奏的。”
“朕顺天承命，登基即位，各地总督都亲至京城参加朕的登基大典，唯独西凉总督段丰贵迟迟不到。”
“群臣都说他是怀有异心，与西域突厥暗中勾结，朕一时难辨真假，自然也不得不信。”
“陛下，你怎能如此糊涂？”
柳毅冷冷道：“西凉总督段丰贵，乃是三朝老将，卫戍边境四十年之久，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从西凉到京城，有足足数千里之遥。”
“又要跨过无数山川河越，路途艰险崎岖，往来一趟耗时耗力，极为不易。”
“段丰贵在给陛下上的庆贺奏表中，都已写明这些苦衷，陛下为何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