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郑氏出荥阳。
荥阳郑氏,关东五姓七宗,号为士族领袖。虽然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肯定是不认的,他们都自称是五姓之首。
李唐代隋,荥阳郑氏出了个大唐太子妃,郑家在五姓七宗里声音都大了几分,天天嚷着自己是士族领袖。
结果荥阳郡公郑善果把自己女儿送给道士出身的朝中新贵李逸为媵,最后却反被李逸索要百万赔门财,最后结果更是让人意想不到,郑氏女竟然抛弃郑家私奔李逸,一时荥阳郑氏沦为天下士人笑料。
郑善果这位郑氏族长据说都气的吐了血,喊着跟女儿郑柔娘断绝父女关系。
不认女儿,自然也不会认女婿。
李逸往河北赴任,过了洛阳,经过虎牢。
路过荥阳时,他主动的找上了郑家。
李逸带着大队人马直奔荥阳郑家,他光护卫随从的亲事、帐内,还有皇帝派的禁军加起来就一千。
来到郑家门前,还特意全军披甲,全副武装。
四大典军,刘黑子、刘黑闼、罗大富、苏定方,更是凤层兜鍪明光铠甲,配丈八马槊,那架势远远的就让郑家人惊慌失色。
“李逸带兵来了,”
“他要做什么?”
任何人看到上千甲兵上门,都得吓的双股战战。
荥阳郑氏,士族门阀,靠的是经学传家,是家望名声,郑家门生故旧、姻戚朋友遍天下,家大业大,但唯独在武力这块一般。
虽然郑元璹知兵,可郑家不是将门,更没有什么精锐的家将家兵。
李逸骑着马来到郑家门前,
郑家大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
李逸下马,让卫队就停在门外,他走到马车前,把郑柔娘迎下车。
郑柔娘一脸紧张,
她从长安郑家离开时,就有了再回不了郑家的心理准备。可这次路过荥阳,夫君却特意要来郑家。
说是陪她回娘门。
她在长安没有婚礼仪式,是自己私奔李家,既没嫁妆,也没有陪嫁的人,
当然,也没有三天回门。
现在都过去许久了,路过荥阳郑氏,李逸却带她回门。
她其实不想回,觉得来了郑家也不会有人欢迎,何况父母兄弟等都在长安,这老家只是一些族人亲戚在。
荥阳郑氏当家的是郑善愿,莘国公郑元璹的弟弟,虽没出仕大唐,可身上仍有个归昌县公之爵。
他听到李逸来了,还搞这么兴师动众,头都痛了。
此前李逸在河南时,他代表荥阳郑家跟李逸打过交道,早深深感受到了这人虽年轻,却一点也不好对付,他在李逸那里几次弄的灰头土脸,甚至被李逸用个小小的车骑将军梁建方,大庭广众之下,抢他的位置,最后他还被迫给梁建方道歉。
“柔娘也来了。”管家禀报。
“你们说李逸携柔娘此行,所为何来?”
郑家一众人都搞不清楚。
这李逸在长安那般折了郑家脸面,本该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在却又携柔娘来做什么?
“来都来了,咱们总不能不见吧。”一名族老道,毕竟上千号甲兵围着郑府,那架势实在让人惊惧。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李逸的手段他们也是早有见识,不敢得罪。
“开门迎接吧。”郑善愿无奈。
李逸进门后,倒是满脸笑意。
见面后向郑家众人主动问好,还说是陪柔娘婚后回门子。
郑善愿心想,你这是回什么门子,要回也是在长安回,何况这都多久了。
郑家人把李逸迎进堂厅,奉上好茶。
“我回河北洺州上任,路过荥阳,便陪柔娘来坐坐。”
郑善愿摸不清李逸路子,便只是一直面带微笑陪着,说些路上可还顺利,天气真不错等场面话。
李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茶饼加了香料制作,虽用了许多名贵香料,可反毁了这好茶叶,喝不得了,外表看似光鲜亮丽而已,可惜了。”
郑善愿没接话,这般当面说主人家的茶,未免失礼。
“郑公,如今柔娘跟了我,那我们便也成亲戚了。之前,我和荥阳郑家多有一些矛盾,本来说不想再结亲,可柔娘却愿意跟我,我也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荥阳郑家女婿了。
你们总说天下荥阳出郑氏,郑氏是山东士族领袖,最讲礼仪传统,那我今天路过,前来拜访,也来讲讲礼。
柔娘进我李氏门,你们郑家的陪嫁还没送来。
还有,你们还欠我一百万赔门财,这个也不能少。”
郑善愿涨的满脸通红,他身后的数名族老,更是忍不住开始斥责李逸。
“怎么,想赖账?”李逸冷笑几声。
郑家一众老少,气的想撕碎李逸。
“柔娘的嫁妆,还有这赔门财,你们堂堂五姓七宗之一,可别赖,五姓的脸面可别丢了。”
“当然,今天来还有件事,我知道你们荥阳郑家,还有你们的亲戚,不少在我洺州大总管府治下有许多产业,有田产庄园,也有店铺作坊,还有商队往来,
生意也不小,
以前你们怎么跟窦建德、王世充等做生意,我不去管,但是以后,你按我的规矩来。
现在洺州大总管府准备发行债券,要向豪强大户们借些钱,用来赈济百姓,重振生产。
你们郑家得带个头做个表率,我呢今天也是提前跟你们讲一下。”
郑善愿黑着脸,
之前李逸在河南时,郑家可没少被李逸借钱粮,郑家也被迫捐了不少。
没想到现在又来。
“大王,你年初安抚河南时,我荥阳郑氏可是前前后后的又借又捐的,掏了近万石粮食和上万贯钱绢,这一年都还没过去,
大王总管河北洺州,怎的又向我们郑氏借钱呢。我们郑氏也不会无中生有,地里种庄稼,一年也只能一茬茬的来啊。”
李逸微微一笑。
“我呢是陪柔娘回门,今天主要是通知你们把柔娘的嫁妆补上,还要把赔门财补上。
至于其它,只是顺便通知你们一句。
是通知,不是商量。”
这态度,让郑家集体破防了。
他们可是荥阳郑氏,五姓七宗,长安天子和东宫太子,都对他们郑家十分客气,怎么到了李逸这,他如此轻视郑家?
“其实你们也别不高兴,跟你们借钱,也是照顾你们,别人还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一名族老忍不住问,“武安王这次想借多少,利息还是以往的数?”
“不,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是发债券,年息是五分。”
“年息五分?”
“对,借一百贯,年息五贯。”
郑家人又沸腾起来了,开什么玩笑,月息五分都嫌少,你还年息五分?
“这么低的利息,不可能。”有年轻人嚷道。
李逸瞧也没瞧他。
“我回洺州后,就要着手全面清查户籍人口,重新丈量田地,庄园作坊、矿山商队等也是要清理普查的,”话只说了一半。
可郑善愿还是听出了这里面的威胁之意。
像荥阳郑氏这样的天下顶级门阀,产业又岂止在荥阳一地,那是遍及各处,触角遍及各个角落,甚至是各行各业。
李逸真要来查,到时肯定会让郑家很麻烦。
可郑家又岂能被李逸如此威胁?
“顺便说一句,这债券一事,虽说是我李逸先想出来的,但我已经跟相州总管、怀州总管、魏州总管、洛州刺史等初步达成了一致,到时都要试行此法,”李逸慢悠悠的又抛出一句。
郑善愿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下子可就扩大到十几州之地,要是都来查荥阳郑家,那可就非常麻烦了。
“武安王为何非要找我郑家麻烦?”
“错,不是找郑家麻烦,这是机缘,我也是荥阳郑氏女婿,有好事也是第一个想到郑家的。”
郑善愿阴沉着脸,这算什么好事?
逼着郑家借钱,只给年息五分,不借就威胁查他们,这算什么好事?
李逸坐了会,便起身离开。
他说郑家的茶不好喝,郑家也不想再招待他饭。
李逸带着郑柔娘离去,
郑家老少爷们开始破口大骂李逸,也有人骂柔娘,各种难听的话,几乎和泼妇骂街差不多,哪有什么士族领袖天下名门的样子。
“我们得马上派人去长安,告诉郡公,李逸这是欺人太甚!”
“必须得弹劾他,此人太过嚣张跋扈,太过狂妄了,我等五姓七宗,岂能任他如此侮辱?”
一名管事进来。
“阿郎,外面有人自称是归德郡公云定兴,要来拜访阿郎。”
郑善愿一听云定兴这名字,眉头皱起,此人先前在洛阳,可是被王世充拜为太尉,最早带头拥立王世充,逼迫皇泰主禅位的。
这家伙在王世充投降后,居然还能又在大唐获得归德郡公、武安王友的官爵。
“请!”
他稍一思索,就想到云定兴肯定也是代表李逸来的。
可能有些话李逸不好说,让他来说?
毕竟云定兴现在是李逸武安王府官。
云定兴曾是商人,眼光最是了得,一张嘴更是能说。
他进了郑府,跟郑善愿单独谈了一盏茶时间。
云定兴也没喝郑家的茶,也没留下来用饭,出门的时候,郑善愿亲自送到大门外。
他出了郑家,来寻李逸。
“谈妥了,荥阳郑家有意认购五千贯债券,三年期,年息五分,一年两百五十贯利息。”
二百五十贯一年,这数字倒是挺特别。
“答应他们什么了?”李逸笑问。
“允许他们郑家仍在洺、相、怀、魏、洛等地经营盐铁茶酒,并许他们开采矿产···”
云定兴谈判技巧挺厉害,当然也是李逸先登门施压,他再去谈条件,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次算是达成大致意向,具体的则是后面完善。
“大王一出马,荥阳郑氏立马就出借五千贯,旗开得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