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本可以用作散心的审问，刚开头没两句，就因为称呼问题“不欢而散”。首发免费看书搜：看书群 kanshuqun.com
皇帝走了，太子走了。
老李重新上场，在心里对程占记仇，并撸起袖子猛干。
一心想要问出：消失的炭料被用在哪里？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回答，从刚才陛下说完那句话后程占的反应，李斯就清楚炭八成是用在铸币上了。
一个问题只是用来铺垫，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接下来的疑问就自然是：
私制的铸币模具从哪里来？用来铸币的铜料又从哪里来？
私下用于铸造的场所由谁来提供？铸好的成品由谁负责向外运输销赃？运输到什么地方？
解决这些疑问，摸清涉案的人员与作案的工具、地点、手法……而后再将其连根拔起，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忙碌的李斯什么时候能获得结果，嬴政不关心。
他现在正专注思索，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地消除史盲的数量。
不说让他们对秦国的发展如数家珍，至少他们得知道什么叫始皇帝吧！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啊？这合理吗？
难道我宣传得还不够广吗？
嬴政一想起外面有许许多多人会像程占一样，就觉得脚下踩着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不碍事、不绊人，但硌脚。
不爽快。
嬴政结束自己的出题计划，该出的也完成得出不多了，将空闲时间放在探讨这类文化与象征的问题上。
赵昌发现老爹换一个方向忙碌：……
所以？还是不干活呗？
还是让我加班呗！
分出来的这半奏疏就不收回去了吗？明明心灵受伤的我正在放假啊！
亏我还想给你准备惊喜呢！
可恶，等你发现他们写给你的小作文，你得加倍补偿我……赵昌在心里记小本本。
他每天用幽怨的眼神，聊天时不时就拐到批奏上面，疯狂暗示某个人应该自觉一点，赶快把应该做的工作主动拿走做完，把假期还回来。
嬴政一开始假装听不懂。
他又不是不批奏，只是没有全部包圆而已。
但让儿子提前结束休假是有些不讲武德，最终嬴政的对儿子限定版良心上线，不再装糊涂，坦诚交流：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文化软实力不能轻视啊，我要好好和公卿商讨。昌啊，你还是继续分担点吧。
赵昌在非原则性问题上比较好说话，沟通完就同意了。
他还相当娴熟地pua自己，提高自身工作的积极性。
在每日肝肝肝的过程中，顺便和咸阳的家人信件来往交流、跟进刺客同党的逮捕情况、制定新的对楚计划、更新铁商的转业措施……
渐好的甘罗也被顺手薅了一下，加入计划制定的过程。
至今为止，决定他们是否停留邯郸的不是伤患，更不是私铸的劣币，而是试题整合为卷面的速度。
即便回到咸阳，该查的案子也可以查。但是在回咸阳之前，要先把卷子准备好，确保一到咸阳，就能开考。
考完就关起来。
不给孩子们骚扰他们二哥的机会。
在嬴政的要求下，各部门把握进度。王贲和博士经常对接，见卷子快准备好了，就让手下加快筹备行进物资的速度。
确保车队能够及时动身。
在启程前，李斯小小热身一把，成功揪出来大致的作案人员。
这次没有突然出现的陛下来打断他的文书准备，李斯顺利将自己派人完成的查探结果总结成文字，向上汇报。
嬴政阅毕，叫来儿子。
赵昌肝完一波，在出门散步。邯郸对他比较新奇，从建筑风格上就和咸阳略有不同，但没有和寿春的差距那么大。
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幼年政故居”之类的纪念馆，不然他高低得进去转转。
听到被召唤的信号，赵昌结束散步时间，折返去见面。
“您叫我？”他心情指数较高，声音透着愉快。
“嗯。”嬴政不说废话，道明此次唤人的原因，“廷尉已经告诉我查探的结果。”
赵昌很配合，积极说：“想听！”
嬴政说：“有工师利用职务，私制钱范，并从官仓铜料中克扣部分，掺入劣金，降低成色，兼用回收的损坏钱币加料重铸。由一位里典在原矿附近提供私铸的场所，一位市吏与部分刑徒通过商队将劣钱贩至楚地……”
假钱当真钱花，这就先赚了一波，在铜中加入铅锡等物，差额的铜料还可以转售获利，又赚第二波。
“送到……楚地……？”赵昌不知道现在该不该笑，只是觉得有趣。
他们倒是清楚这钱最好不要留在本地扰乱市场，所以往南去让楚人消费。
不向关内运，是因为离秦国
本土太近，容易被揪出来。但不向东、不向北，不给齐、燕，偏往南走。
这里面或许有楚地繁荣的考量在，更多的大概也受赵对楚的敌视值影响。
嬴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原本还不认为有哪里好，现在心中也一阵好笑，道：“那工师偷料做事，生产自然不足，之前的考核是殿名，多次落在末尾，于是缴纳过二甲罚款，看来这罚款对他是太便宜了。”
依靠铸钱，还不知道赚了多少。
赵昌问：“那位工师是主谋？”
“嗯。”嬴政说出最后的决定，道，“主谋弃市处决，家属尽数收没官中，为奴做工。从犯里典、市吏黥作城旦，前去筑城服役。”
这些属于官吏阶层的、盗公谋私的，他判的就更重一点。
“刑徒与商队，勾结运输劣币，加至鬼薪，伐木三年。同伍四邻，各罚一盾。”
赵昌问：“那些已经在楚地流通的劣币，已经探明具体有多少了吗？要把这些影响市场的假币也处理掉啊。”
“嗯，我已经让他们尽量追回。”嬴政觉得十分麻烦，感到头疼。
收回后该怎么办，要再出台什么措施去预防。这次是工匠和商户勾结，监守自盗，知法犯法。
想要增加监管的队伍查探这类情况，但是扩大官吏的数量需要支付大额工资，财政上无法支撑。如果什么都不改，又防不过来。
还要让邯郸把这里的黑市尽量打掉，顺便锤一锤郭氏，如果不是他们闹到停工不做，也不会有被逐渐废置的铸造场所，不会有空闲的人力、商队……
“我要回咸阳。”嬴政直白地说，“想看他们考核。”
我现在不开心，得让别人也不开心一点。看到他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赵昌：……
做个人吧。
回咸阳的物资早就在筹备，也已经准备好。嘴上说的是想要看考试，但其实早就到了启程的时候。对嬴政来说，在邯郸停留的时间够久了。
要知道，他本来就没想在邯郸住。
有他的一声令下，车队便返程回归，剩下的事情转交给邯郸本郡处理。
没有发觉自己这里的官吏队伍出现问题就罢了，如果连后续的收尾工作也做不好的话，这些邯郸郡的官员也不用再干了，直接罢免算了。
邯郸郡守连带沈湘，在背后默默叹气。
沈湘倒是还好，反正今年政绩本来就要垫底，现在来这一场对他而言还算是因祸得福。把握住机会又狠狠地去干郭氏，趁他们人还在邯郸，在被太子迁离之前，多啃几块肉下来。
邯郸郡守则握着廷尉留下的任务心想：今年评不上先进了。
他们没有被连带着接受惩罚。平时事务繁忙，恶人有心遮掩，他们没及时发现治下有差错，这很正常。连李斯在发现问题后都查了半天。
但这事的线头被咸阳的人揪出来，总归还是不好，会有隐形的负面评价分。
邯郸郡守再次在内心落泪：我的先进评价啊！
算了，有湘这个拖后腿的，本来就评不上的。
他心平气和地接手工作。
离开之前，赵昌和甘罗告别，并再次委托可靠的甘罗跟着往南，按照查出来的运输路线一同跟随收缴劣币，并在那里准备接下来对楚地进行的部分措施。
很快就要在楚迁来迁去，他想让甘罗提前去考察一下环境。
并认真叮嘱，希望他不要乱来。
甘罗可靠地点头，表示自己从不乱来。
被老爹催促，赵昌不得不忧心忡忡地放手离开。
直到即将到达咸阳时，他的小心脏都还没有完全落下。甘罗把话说得太满了，他放心不下来，担心以后又会听到奇怪的消息。
“你总是想着那些事，现在你该忧心的是即将开始的考核。不要让我丢脸。”嬴政再次对自己的托提醒。
“……嗯，我知道了。”赵昌点头。
对于考试，他不怎么紧张。
该紧张的人全都在咸阳里待着。
“完了，完了。父皇要回来了！不要啊，怎么办？他可不可以不要回咸阳？”老五听到车队的行踪，痛苦抱头，“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怎么会！”
老六一脸安详：“别想了，准备死吧。”
“其实，有二兄在，我们不用担心会太丢人。”老七一本正经，“他们去关注二兄的话，就不会关注我们了。”
有他在前面顶着，我们大可以放心地浑水摸鱼，瞎答。肯定不会出事。
“你说得对……唉，逆贼行刺之后……还没能见二兄一面呢。”老五惆怅地说。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这次考核的起因是因为二哥不想见他们。
——二哥都要跟我们一起考了，所以不可能是不想见我们。不可能！
抱着学一点是一点的念头，他们每天拼命复习，听着车队离咸阳越来越近，偶尔再想一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
。
时间就这样悄然过去。但直到考试开始，他们也没能碰到亲爱的二哥。
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了，他们的心都系在了厚厚的一沓试题上。
老五看着那一指厚的卷子，震惊了，稍微一翻，里面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出声询问：“……博士？考官？上卿？这是认真的吗？！怎么会这么厚呢？！上次根本没有这么多啊！”
乱画一天也没法答完吧！你们是想让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