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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不假思索地点头，道：“要。”
前不久他走马观花，将咸阳游览一遍，在脑中已经留下了对应的建模，微缩咸阳。
于是近几天他从搜集地理信息，转成搜集人物信息。
在繁华的市场中，先从市井流言里整理情报。
他做的这事没什么用处，也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借助这些情报攻打咸阳的机会。
如此一来，在脑海中对咸阳进行全方位的分析与构建是在浪费精力。
但韩信就是喜欢这么做。
包括这一路从淮阴走到咸阳，路上所停留的县城，虽然没法逛一个遍，但是他都像本能一般，记下了眼中所见的、耳中所闻的事物。
起伏的山脉，奔腾的水流，错落有致的峰谷，平坦开阔的官道，狭窄蜿蜒的小路，粮仓与城门的距离，县卒巡逻的路线，两位官员的争吵与不和……
全部化作信息流，存储在脑海，以待天时。
他只是一个跟随商队远行的普通幼子，很快就收拾行囊再次离开，去点亮下一张地图。
等到需要应用的时候，这些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脑内地图，自然就可以起到让人惊叹的作用。
但只靠一个人，想摸清咸阳内的关系，实在太麻烦了。
韩信最近琢磨着在咸阳组织一个属于他的情报小队，就用这些多余的粟米，收买能够帮他打听各种事物的小耳朵。
基层的消息由这些小耳朵来收集，高层的……暂时只能靠自己。
刚巧蒙蔚又来到面前。
由他给出邀请的活动，一定能见到很多同一个阶层的人吧。
这是个观察的好机会。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韩信吞咽着触及的一切信息，将它们融入己身，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蒙蔚见他答应了，向他解释道：“过几日要去上林苑囿，既然你也一同去，到时候我请人来接你。”
“好。”韩信知道自己又要点亮新地图了，皇室的园林他只隔着老远看过，没有进去过。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蒙蔚一时也说不清：“不用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就让父亲帮你也备一份，实在不行，到那苑中也有所需的各类衣服、武器，你不用担心。”
只不过没多少人会直接用宗室提供的物品。
顶多是出现意外时用来更换。
苑中的衣物、器具虽然质量上乘，但如果自家什么都不准备，只用这些存货，会比较丢面子。
“好。”韩信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安安稳稳地继续摆他的摊，考察自己想要收买的小耳朵。
蒙蔚请完韩信，就又要去找他曾经的小室友。
白与他们俩的关系从前只是在萍水相逢阶段。在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们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来往。
本来就是陌生人，即便有一次特殊的共同经历，也不可能因此直接变成跨越阶层的至交好友。
在分开的那一年里，白和他们最大的交集，就是蒙家逢年过节派仆役送来礼物，以及太子给出类似的弥补和对未来的担保。
蒙氏没有忘记他，也许之后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凭借这次经历获得蒙家的帮助。
赵昌也没有忘记他，所以为他们家提供了更好的物质基础，告诉他养好身体就可以去好好学习，将来自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但仅此而已。
他们不会强迫孩子去亲近交往。
蒙蔚当初不去找白，因为在他心里，他们本来就不熟，也各有各的生活。
不同的阶层强行融合，只会给双方带来不适与痛苦。
还不如就这样，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
而且那一年他要替身体状况反复无常的胡亥揪心，还要忙着和季思文学新知识，一位生命的过客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胡亥就更没法去了，他虚弱得很，养了快一年才被放出门。
刚一出门，又被气得当众厥过去。
险些让身上的“死而复生”谣言再上一层楼。
而那次胡亥气倒，是他们三个在被解救后的首次重逢。
这之后就慢慢来往密切。但不是谁刻意去找谁。
只是白喜欢到处溜达——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抓走——易市离他家门口近，他没事就带着爹或者带着娘出来凑热闹。
胡亥也是个喜欢溜达的，有空就出来玩。受身体素质限制，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宫中与人擂台战，休闲方式就变成了陪哥哥们看摊，听听说书。
两人逛街遇上会打个招呼，一来二去的，他和白熟悉起来。
蒙蔚见他们不是攀附之人，家中父母双眼亮堂心术正，心中认可了人品，于是也逐渐放松来往，慢慢接纳他进入自己的社交圈。
现在再去主动向人发出邀请。
蒙蔚
身上同样肩负着胡亥的想法。但是胡亥那被魔鬼考核死死绊住，没法出来浪，也没空亲自出来邀请谁。
“你要去找白吗？”韩信见到蒙蔚要离开，问。
“对的。”
韩信说：“他刚才来过，往东去了。你不用去他家中。”
“我知道了，多谢你啊。”
小孩子的来往总是带着些肆意，即便是正式的活动邀请也都在街巷市井之间完成。
但最能彰显诚意的，无疑是蒙蔚亲自出动。
他没有让身边的侍卫、家中的仆僮代替自己携礼上门，没有让他们去用一板一眼的态度对待。
肆意，也是亲近。
这事除了老八带上了和自己意气相投的说书人团伙；
还有扶苏也请了几位曾经与自己辩得火热的普通官吏；
将闾给手下的心腹放了假期，又向自己的战略合作伙伴们——也就是种地的、养殖其他物种的——发出邀请；
老四请了关瑶和一些熟悉的手艺人工匠。关瑶这位手办制作大佬身手还很好，余寿想着到时候说不定能抱大腿。
关瑶接到邀请，当即找太子请年假，希望他帮忙劝陛下最近不要搞手办定制，让自己能专心凑热闹。
老五则暗戳戳地派人去找阳巳、邓泽等人私聊，作为一起搞出《大秦公子》系列丛书的伙伴，这种公子们都凑到一起的事情，他们必不会错过搜集一手素材的机会。
六与七，没有对外发放私人邀请。
受到私人邀请的基本都是本来无法到达现场的人，他们还有一些认识的朋友本身就有足够的家世、背景，不需要走特招路线。
作为举办场地的上林苑，平时主要用作皇室游猎与宴饮，还有豢养珍奇异兽。这次活动不是出于军事演习或祭祀，仅可算作娱乐。
如果是出于更正式的目的进行狩猎，那么他们会倾向于组织人员出去猎杀熊、虎、狼、豹等更为凶猛的野兽。
既能够展示武力，也可以为当地消除兽害。
但对于偏娱乐性的射猎，目标就是鹿、狐、兔、雉鸡等小型动物，训练个人的骑射技巧，还能将猎物作为宴饮食材的补充。
考完其他试，心累的胡亥不想认真参与这次最后的“考核”活动，只想划水。
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想去跟着几个身体恰好不便入场的姐姐在旁边吃吃喝喝，看戏。
没能成功。
赵昌问过太医，小老弟的身体没有虚到那种“弱不禁风”的地步，平时需要少量的活动来锻炼。
胡亥只能被二哥拎出来，去面对疾风。
“唉。”胡亥叹气，换上更便利的窄袖，但是头上还是戴着他温暖的小毛帽。
蒙蔚则在一旁抚摸着他的爱马李大鹏，小声对话。
白新奇地到处看。
韩信忘了最开始心里想着要出去转悠，勘察此处地形，改成专心盯着这匹英俊出众的马。
“这是我的。”蒙蔚突然感受到藏在眼神里的觊觎，抱住爱马的脑袋，认真说。
韩信默默移开视线。
过了一阵，杜涵走来。这位曾经玩泥巴把手玩伤的孩子，拜师太医令，专心钻研医药一道。这几天也跟着老师一直忙于备药，作为后勤团队的一员，预防意外。
他前来找老朋友叮嘱，说：“外出的时候记得小心点。不要被虎狼吃掉，这样老师救不回来的。”
胡亥：？
“这里有老虎？不是说没有猛兽吗？”
参与人员混杂，当然要提前隔离出危险因素。
“哦，对。”杜涵改口，又说，“小心一点，不要被鹿顶飞，这样也很难救回来的。”
胡亥：……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我们怎么可能会被鹿顶飞呢？我们根本不会去挑战过于危险的事。”蒙蔚严肃脸。
“哦……是吗？”杜涵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逡巡。
胡亥。因为不听话被抓走过。
蒙蔚。因为不听话被抓走过。
白。因为不听话被抓走过。
剩下的这个，不认识。但是能和他们混到一起去，显然也是个不听话的。
杜涵什么谴责的话都没说。在每个人身上移动、停留的目光，却把他心里的想法完完全全地表述出来。
胡亥恼羞成怒，环臂说：“你怎么可以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呢？”
我们现在可乖了！
胡亥一个眼神甩到旁边。白也连连点头，说：“我们很听话的。”
“啊，好吧，万事小心。”杜涵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