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姬思索：“我想要什么？”
诚然，这个问题有很多种回答的方式。她也可以给出更完美的答案。
但是放在这里，完美而略显敷衍的公式化回答是不行的。
仔细回想，她其实不觉得生活中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每一天总是有趣、好玩，哀伤的经历真的太少太少。
陪陪康仔，记下他尚且傻傻的样子；出门玩耍、巡视，听今天咸阳有什么更新的热点；思索问题，与更多的人见面。
而后期待着他回来，期待着两人的对话。
“我好像……”望姬感到苦恼，“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的生活竟然已经这样圆满了吗？”
她现在真的想不到成亲后能让自己感受到大量负面情绪的经历，一点都想不到。
能够回想起来的全都是这几年闪闪发光的美好记忆。
“只是你不够贪婪，很知足。”赵昌说。
只要想追求，欲望就不会有停止的时候。
望姬道：“如果您认为我之前的生活都是在忍受的话，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没有料到自己会获得现在的美好，想到您我就会感到快乐，这一定就是爱吧。”
她的声音甜甜的。
“如果这是你对爱的定义，那我也有一点爱你。”赵昌说。
望姬：……
“就算是这个时候，您也要加上‘一点’的限制吗？”她问。
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谨？
赵昌点头承认：“那当然了，因为我还能想到很多人啊。”
“……您的心里住了太多的人，我只能在这里面占据一点点。”望姬可怜地抬起袖尖，自怨自艾半掩住脸颊。
“不是一点点，是一点。”赵昌纠正道。
望姬无法维持演技，忍不住笑出来。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刚才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说吧，我会尽力为你实现的。”
望姬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过来，轻声说：“我还想要孩子。”
“啊？？”
赵昌宕机。
回神连退两步，拉开距离：“不行。”
“为什么？您平常总是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望姬追上来，“又不时常亲近我。您刚才还说要帮我实现愿望的呢，分明能够帮我，现在就要反悔了吗？”
“啊？你知道我算时间算得有多努力吗？而且养一个康就够累的了啊！”
她一向前，赵昌又撤。两人开始绕柱走。
“可是您这样好，我也这样好，我就是想要多养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啊！”望姬道。
赵昌掐指一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快要到时间了。”
“这与我的现状如何没有关系。我想要您。”
赵昌的手，微微颤抖：“……那个可爱又温柔的望姬呢？”
“就在这里呀。”
赵昌震惊，没想过她还有这副面孔。
可恶！这就是你藏起来的缺点之一吗！你根本就不是性冷淡！你就是成天想要涩涩吧！
赵昌忍了又忍，说：“……生育不好。”
他觉得她好像忘了她生产之后的样子，也可能她没有对镜看过，但赵昌还记得她面如白纸，像快要死掉一样，轻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遗言。
追逐的脚步停下，呆滞没有回应。
“你应该好好活着，不要再想了。”
见到她停步，赵昌总算把心放下，舒气。
而后响起明显的啜泣声。
“您根本就不是有一点爱我……”望姬捂脸，落泪哽咽，“您是很爱很爱我啊！”
“我说是一点就是一点。”赵昌知道自己不是在嘴硬。
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对外的善意，他分得清清楚楚。
做出的选择是许多因素交织以后共同决定的。其中的爱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望姬的泪水还在颗颗滚落：“有您这样关怀，孕育的危险能算得了什么呢？”
从这落珠式哭法来看，康遗传得很好，哭起来不是两行泪，而是在眼眶里积攒出一汪泪后，向外一颗一颗地溢。
“你理智一点啊！”
望姬扑上来抱住他的腰，仰脸看他，一边梨花带雨，目光盈盈，一边柔声说：“夫君，昌，不爱我了吗？不想要占有我吗？”
赵昌屏息，无情地从袖中掏出一方软帕，把漂亮的小脸蛋严严实实盖住：“我说了这些天不行，就是不行。”
眼不见心为静。
望姬：……
可恶！这么能忍，你是不是男人！
她一把将手帕拽下，怒目而视：“您对我真过分！”
眼中还带着泪花，怒瞪毫无威慑力。
“……你看看那手绢。”
望姬一时忘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听从话语，将绢帕拎起，查看。
一张被泪水浸出的哭脸痕迹，隐约印在帕上。
望姬：。
“咳，哈哈。”她忍了一下，还是笑出来。
赵昌趁此机会跑掉，没有完全跑成功。
“最近不可以的话。”望姬擦掉眼泪，拽住他的衣袖，“……之后呢？再想要一两个孩子，我是认真的。”
她眼中还有一层泪没能退去，让双目泛着水光。
但是不见刚才的柔和。
“康太小了。”她没有说出口的内容，隐含着两人都知道的残酷。
或许这也是他们能够合拍的缘由。不沉浸在当前美好圆满的生活里，而是早早地思考可能面对的危机。
“其实，也不一定会夭折吧。”赵昌说。
望姬一听就知道他也考虑过这种问题，道：“……您心中有其他想法吗？”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赵昌计划中能用的备用小孩多了去了，“宗室。”
望姬默默摇头，声音好像带着冷：“……我可以接受康的夭折。但我不能接受在康夭折之后，我要去接纳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孩子。”
她一向是温柔的、宽容的、大度的，像世俗公认的模版一样。不去表现出自己的嫉妒、自私、厌恶……剔除掉自己的负面，做一个完美的人，糟糕的地方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终于想要提起一点点掩藏黑暗的裙角，想试着看，他能接受多少。
望姬心有忐忑。
“这倒也是。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赵昌能明白她的想法。
望姬心像化掉了一样，眼睛更加亮闪闪，一下又扑上来，声音甜腻：“生嘛，生嘛。”
赵昌从袖子里再掏出一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盖到她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望姬：。
“……您带了几方手绢？”她生无可恋地把手帕拿下来。
心好累，好无语。
“不多。”
望姬楚楚可怜：“难道我已经没有魅力了吗？”
“那倒不是，你很漂亮，我也很心动。”
“嘤嘤嘤。”望姬假装呜咽啜泣两声，眼睛瞥到他的手又伸入袖中，抬声道，“不要再拿手绢了，真是的！”
“哦。”赵昌收手。
“你居然真的还有啊！”
“我多做些备份怎么了？”赵昌振振有词。
“……您的袖中还藏了什么？”
此时此刻，望姬对他袖内空间的好奇占了上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袖口。
“不多。”赵昌想了想，就往外掏，拿出一条偏长的细方盒。
“笔。”
再拿出一小瓶液体，放在柜上。
“墨。”
又掏出卷起的一沓纸。
“纸。”
再拿出一小盒。
“印。”
……
他掏掏掏，一个袖子里放的都是偏公务的东西。
另一个袖子里放的是日常用的东西。
需要的种类不多，于是多塞了几条帕子。
“就这些了。”
望姬见他都拿出来，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伸手把摆放的手绢全都抓走，一把揣在自己袖中，一下又冲上去贴贴，笑靥如花，狡黠：“来嘛？”
这下你没得手帕用了吧？
赵昌用手把她的脸盖住：“不来。”
略略略，我就不。
望姬拉下他的手：“我感到恼火。我这样主动，你都不给我些机会，就没有见过你这样无情的男子。”
“你不就见过我一个吗？”
“我听说的！”望姬昂首挺胸。
赵昌一秒进入正题：“关于康之后的这个问题，我们是该好好讨论一下。”
望姬听到这话，也变得正经起来，点头。
“孩子们间隔的年龄太小的话，我总担心会有争执。”这是正方。
“但是间隔的年龄如果大了，就不好相互扶持，生育时对我也更危险。”这是反方。
“……不管怎么样对你都是危险的。”赵昌叹气，“如果天上能再掉下一个我们俩的孩子就好了。”
“你不懂。”望姬突然摇头，笑着说，“只要想到能够孕育我们的子嗣，我就兴奋起来了。”
“……我认为你这是由于生理期循环导致的间歇性的不理智，你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做，我现在就是想做这件事！”望姬一拍胸口，说得好像豪情万丈。
“……哦，你就想想吧。”
“昌～”望姬今天还没有死心，柔情蜜意地唤着，又贴贴。
声音千回百转要掐出水来，赵昌惊得一下子向后跳。
望姬笑意盈盈，感受到袖子里的手帕，很安心，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呀～”
“休想！”赵昌猛地一把拽下横梁挂着装饰
的幕帘，罩在她身上，“这不是一时能够决定的事，要好好考虑才行！你现在不正常，不理智的人没有决定权。”
整个人顶着幕布的望姬：……
“您对我太无情了！我的心碎掉了。”望姬把挡住视线的大号手帕拽下来。
“碎吧碎吧。反正我会捡起来拼好的。”
望姬拎着帷幕，笑个不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