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幻′想!姬^ ¢首′发,
交谈声、吆喝声、脚步声。
碰撞肩膀的陌生行人、偶遇打招呼的好友、手上拎着包裹的一家人……
背景不被关注,视线一扫而过,就像灰暗的黑白,连他们发出的所有声响都在黑白之间吞没,化为无声的寂静。
唯有那一行人在眼中显得格外出众。
在背景衬托下,是布满尘土的缤纷的色彩。
找到了。
“君子~君子~”隐约呼喊声传来。
隔着遥远的人群,声音飘荡,在半空消散,引来周围人奇怪的打量。
“籍……”项图望着绕过他的项籍,又将头扭回来询问项籍的同伴,“他……是已经好了吗?”
因为他见小项在人群中行走得很自然,脚步没有迟疑,也没有磕磕碰碰。
不像是想象中盲人的样子。
要知道,在他得知族弟可能遭遇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与打击之后,在项梁的默认与带领下,他们全族都开始研究盲人了。
懂医药的去学习、捣鼓药方,就算不能治愈眼盲,起码也要做到护眼、明目;
消息灵通的去四处搜寻有没有盲人复明的案例;
实在啥也不会的,也至少要学会如何呵护族弟幼小的心灵。
现在一看好像是白做工?
但是这样也好……倒不如说太好了!
面对问题,刘邦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
“这个居然连咸阳也有。”李智在旁边感叹。
他没想到这则言论传得这么远,居然从越地一直到咸阳。
卢绾这次也跟着从山里出来,好不容易感受一把大城市的繁华。
还没来得及激动,就看到那则几乎是被他凭一己之力扩大歪曲的谣言怼在眼前。
卢绾眼前一黑,所有的激动都消失不见,在队伍中安静得像个哑巴。
“君子~”在身后呼喊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大了一点。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点走?”项籍听到后面的同伴因为项图都停下脚步,没有跟上来,不满地扭头催促。
不要耽误我抵达餐桌的时间,我要吃饭!
“来了来了。+b\q′z~w?w·._n\e·t?”李智道。
项图也追上,说:“籍,原来你没有事啊,太好了。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失明呢?还好还好……”
“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咸阳知道的人很多吗?”项籍说到这就变得表情冷酷,看上去想要干掉几个人。
“……这……似乎是当时传报的士兵向外讲述……应该……该知道的人可能都知道了……”项图见到他的神色越发可怖,语速飞快转折,铿锵有力,“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多!其实就只有两三天在讨论而已,你看,现在外面都没有人说这件事了。应该只有我们家里人还记得吧。”
堂弟,你的那条热搜已经过时了!
不用担心!
“哦~两三天么?”李智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抓住关键词。
“哦,两三天啊~”刘邦也在偷听,似有所得地点头。
项籍见他们俩的反应,若有所思。
“君子~”身后传来的声音更大了。
刘邦又听到耳中冒出这一句,他真服。
这到底是谁家的好友在见面,怎么喊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碰上?非得提前喊吗?该不会还在边跑边喊吧?
他想象一下,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在道路两端向着对方挥手奔跑的年轻人,边跑还边热泪盈眶地呼唤着君子,君子,离对方越来越近。
最近咸阳都这么热情奔放了吗?
这就是年轻人的青春吗?
刘邦探头回看,想吃瓜。
目光搜寻着呼喊的声音,看到了一个在人群中向自己前进的身影,对上视线。
对方明显更激动了,面庞欣喜飞扬,对他遥声道:“君子啊~”
刘邦瞳孔地震,震惊失语。
啊?这是叫谁?
叫我吗?对我们说的吗?
到底是在叫谁啊?太离谱了吧!
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君子好吗!
“等等等等。你们谁是君子?”老刘移开与那个陌生面孔对接的视线,把队伍紧急喊停,问出一句。
李智:?
“如果你说的是那种仁义礼智信的……”李智意味不明地说,给出保守的一句,“……我可能不太符合他们常规意义上的标准。′墈/书′君~ ?最`芯-彰¢踕~庚·薪,哙¨”
虽然在信守诺言上他的坚持程度能超过许多人,但在离经叛道上他也是让众人望其项背。
“啊?”项籍回头,相当自觉地把这个称呼排除在自己之外,“谁啊?谁是?”
刘邦也特别自觉地接一句:“反正不是我。”
熊适同样沉默。
好歹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大家都对“君子”这个概念抱着清晰的认知。
有一个算一个,都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都停下了,看向赶来的人。
“你们有谁认识他吗?他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刘邦这样说,目光却只看着项图与李智,尤其是后者。
这两个人在咸阳的时间最久。
如果不是他们俩的熟人,那就绝对是认错人了,或者是诈骗。
“……不认识。”项图摇头,“但是他的衣着……”
奇怪,好像在哪见过。
“是公子的人。”李智看一眼就确认完毕,说。
他也不认识这张脸,但是他能通过其他条件判断。
项籍大为震撼,扭头看向李智:“君子不会是叫你吧?!”
这里就你和太子关系最好,他身边的人不是在叫你,还能在叫谁?
我的老天,你这还叫君子啊。
“大概……?”李智说。
其他人要么沉默,要么欲言又止。
心情震撼之下,即便得知面前的“使者”可能是太子派来的人,项籍也没有等待使者先开口,而是问一句:“你刚才是在称呼谁呢?”
这位使者追了半天,总算追上,但是气息不曾杂乱,露出笑来,回答问题:“是在称呼各位呀!”
众:……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份心情,刚才是对着李智,现在是对着自己与使者。
“对,没错!我们就是君子。要有自信啊!”李智一口应下,而后期待地询问,“是公子叫你来的吗?”
“是的,御史。得知您即将抵达咸阳,我们这几日奉太子的命令在各处等候。”使者解释说,“太子本想也一同前来,只是不确定您什么时候能到达,又会走哪一条官道,因而……”
李智信里没说具体时间,单说快要到了。
赵昌掐指一算,估计就在这几天。
但他不能天天在外面等着,他实在挤不出这么长的空闲。
使者又对自己的衣着解释道:“太子说您不喜欢过于张扬,于是只遣派几人。礼服也不便出行,于是只着这样的便装。”
最主要的是,他们要轮流在外面守着,所以穿更方便行动的衣袍。
“……为什么要叫君子啊。”项籍还是不能理解。
称对方为“君”、为“子”,单独一字都是正常的叫法,但两个字连起来,就成了专有名词。
使者不知道原因,默默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内容就是:见面时要这样称呼大家。
“因为先前我在信中探讨过君子,我说我离它过于遥远。”李智露出感动脸,“公子这是在告诉我,我在他心中也是君子啊。”
李智觉得身边的人都好碍眼。现在他什么都不想搭理了,只想快点跑去见公子一面。
项籍于是问使者:“所以你是来带我们去赴宴的吗?”
平心而论,他现在不想去。如果去参加宴会,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外表是不行的。
在坐到位子上开吃之前,还需要好好梳洗,才能吃到饭。
但项籍目前只想吃饭,优先吃饭。
而不是优先洗漱。
不管是回令尹家还是去自己叔家,都能够不顾仪表,直接大快朵颐,吃个痛快。
去宫宴……就不一样了。
想到自己还要先挨饿一段时间,接下来又要被礼仪拘束,项籍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难看。
使者默然摇头,稳重的表情竟然能透露出几分局促,道:
“并不是……太子暂时没有准备接迎的宴会。”
他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哪有接人却不备宴的。
要么就不要第一时间派人迎接。
既然迎接了,就该带人吃饭。不说大张旗鼓,至少也该有一个私人的小宴会吧。
现在这么做实在太奇怪,可是太子的命令就是这样,他只能执行。
“各位要先归家,之后几日才能等待接见。”使者镇定道。
项籍诧异,安静了。
“哈哈哈。”刘邦笑出来,“所以您今天竟然只是来与我们在半途见一面,说一句‘君子’吗?”
“不是。”使者见他们愉快地接受了无宫宴可用这一点,于是也顺利抛掉杂七杂八的念头。
心情变得轻松,看向李智,道:“还有一句。”
专注的目光好像透过这个人,映出了其他倒影,再在众人身上平等地掠过视线:
“太子说,欢迎回来。”
短暂有力的话语稳稳落地,划过耳边,轻飘飘的。李智顿住,似乎没能反应过来,眼睛轻眨两下。
其他人也大多静寂着,仿佛人生都静寂一瞬。
沉默在心中翻涌,曾经与其接触过的人感触尤甚。
使者拱手行礼,作势要告别:“这就是我今
天的任务了。”
李智这才回过神,震声:“不要拦我!你们不要拦我!我要去见公子啊!”
“……没有人拦你。”项籍说,他也不想拦了。
“呜呜呜我不能这样脏兮兮地去见他。”李智假声呜咽,“快点!我要回家清洗,我要去见公子啊!”
刘邦默默揣手,把涌现的复杂心绪掩下。
实不相瞒,他也有些想去见面了。
太子……
雨惴惴不安,念叨这两字。
他和父亲走过不少地方,但还没有到过咸阳。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过世面。可是看到这巍峨的都城立在眼前,心中还是不禁为此震颤。
“太子……”雨努力从没有看过的殿宇前收回视线,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轻声自言自语,“要……怎样……”
要怎样才能与他见面?
说我是房陵人吗?还是说我有事情想要禀报?说我是雨吗?
可他……记得我吗?
雨脑中划过许多念头,手不禁放在胸前。
在衣襟之下,戴着一个据父亲说是当初他出生后太子回咸阳送来的礼物。这就像是他们两人仅有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