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是在以退为进,争取命名权,这种直白的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项梁没有被气到昏头,向外一股脑地表明内心想法。.k¢a′k¨a¢w~x¢.,c·o*m¢含蓄而委婉的长辈做不到这一点,至少在项籍面前他挺端的。
他沉声道:“我虽然愿意考虑你的想法。但是……籍啊,你家中还有亲长在,却与亲长疏远,选择外姓人士,这恐怕会遭人议论啊。”
听到没有?选我,选我!
项籍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比较不屑,道:“他们议论我这个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要亲近的外姓师长了吗?
“我连将军都没有做,还怕他们议论这小事?”
原本项籍就趋近于唯我独尊的模样,在与他人相处的这些年中,靠着某些行事恣意的人影响,他没有扔掉这个“做事绕着自己的想法转”的意识。
而是在唯我独尊的基础上,逐渐向“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方向发展。
做事遵从本心,不作伪。
想不透的事情他就不想了,按照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去做。
到底是在为秦做事还是在为楚做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忘记从前的想法,在这个前提上,又觉得秦太子可以接触。
那么,随着本心来吧。
现在想选,那就选。
等到自己不想选的时候,就不选了。
就这么简单。
“对……你没有做将军。”项梁已经不想吐槽这件事了。
他在刚听闻的时候,觉得项家要完蛋了。
项梁根据自己与太子相处的经验以及当时自己获取官职的过程,进行有理有据的推断:
秦国的太子不会逼人做事,任职都是你情我愿。
对于这次离奇的任命,职位与先前在越地取得的战功没有一丝关联,项梁不想把这锅扣到自己侄子身上,但还是不得不扣上去。
即便他以最偏见的眼光去看,也问不出:是不是秦太子逼你去当这个谏官来羞辱你?
项梁悲哀地想:八成是反过来的。不是太子逼迫,是籍在逼迫太子同意。
我们家已经要完了,有一批后辈喜欢踢球天天去打比赛,有一批后辈喜欢说书天天去讲故事,居然还有一个奇葩放着将军不当,去当谏官。
全家现在就我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武将!
“你不做将军这件事,我不指责你。+咸/鱼.看_书, !免¨费`越?黩*”项梁觉得自己很包容。
家中的后辈自顾自地决定前程,事前没和长辈商讨,事后也不告知一句。
自己居然是从市井传言中得知消息。
这种事发生在身上,项梁没有发疯,没有咒骂,已经是相当包容的体现。
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再去指责也没有意义。
“但你以后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将我们也考虑其中?你不与我讨论就罢了。至少也该转告我们。”项梁感觉这个侄子做事真的太独了,脑中完全没有依靠其他人的意识。
项籍只同意最后一句,心中暗想,什么都不告诉家人,确实不好,点头:“我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至于其他的要求。
驳回了哈。
项梁:……
这个气人的小子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成天替一群问题儿童后辈操劳,项梁的耐心已经磨练出来了。
他表面看上去很冷静,继续今天的主要话题,说:“你与外人的亲近程度已经超过了对家庭的亲近吗?先前得知你的眼睛可能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在牵挂你啊。”
当时听说这件事,他们立马对项籍的卧室,还有一些家中公共区域进行了轻微改造。
有人蒙眼摸路,试出适合的走法;还有人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出去碰壁,体验盲人的心酸。
有几个共情力强的,磕磕碰碰走上两圈,回来就哽咽了,觉得籍好可怜。
项梁也是没招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怎么还能信这种东西?我的眼睛一直是好的。这你们都不知道吗?”项籍反而不满。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能不能有点主见?
项梁本来想强调:传言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再说了,我们和你本来就不亲近,哪里能分辨出来这么……
这话不能说。
说了是自己坐实他们俩关系不好。
“你出门在外,成天与李智他们待在一起。*如?雯-枉¢ ·已¢发`布,罪¨新`章,截*”项梁假装回答一句,转移话题,“他们能将这些言论向外散播,一路从前线传到咸阳,可见他们也没有多关心你。”
“谁说的?!”项籍知道,这谣言李智是万恶之源,刘邦也推波助澜,但这不是责怪他们的理由。
令尹和老头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他们都对我很
好!
项梁看到刚才还一脸淡定没有情绪波动的侄子,提到这个话题突然就生动了起来,维护外人。
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道:“谁说的?我说的!如果他们真的为你好,还会把你教成现在的样子吗?
“你看看你,不做将军,反而去做个掌议论的大夫!我都不好意思向外说。”
项籍听不得这种话,险些拍案而起:“这又怎么了?这不是他们教我的,是我自己想做的!”
“你自己想做?你以前真的就会想做这种事吗?分明就是他们教你的,你看看他到底教了你什么!”项梁愤愤不平。
把我们家好好的一个苗给养成这样!
我都没脸去见老项家的列祖列宗了!
项籍怒道:“令尹陪我练脑力,老翁陪我练武艺,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怎么说都比你这样只会指责要好!”
“好,好好好。”项梁怒极反笑,“你嫌我没有陪你练过?那我今天就陪你练练!”
闻言,项籍停顿。
他心中的怒气突然消散。
真的假的?
怎么还有人上门来求着我打?
“叔父……我很强的。”项籍语气复杂。
他已经不是多年前对自己的强度一无所知,和李智熊升被一群小喽喽撵着跑,以为双方人数差距太大,为生命安全考虑不敢还击的那个项羽mini版了。
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有多强。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很强,不然你哪里能在这个年纪闯上战场。但你以为我就很弱吗?!你不要小看你的父辈!我当年也从来没在同龄之中败过!”项梁昂首,意气风发。
项籍沉思。
确实。我特别厉害,我的长辈也不应该是歪瓜裂枣,难道说,叔父……之前是在藏拙?
嗯,从遗传的角度来看,我家中的人就算比不过我。起码也得比其他人厉害一点吧。
“您,真的很厉害?”项籍心中生出期待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对一打得爽快过了。
项梁起身,眼神冷厉:“我如果没有本事,又凭什么能让大家听我的话。跟我来吧。”
我要让你知道!
你叔就是你叔!
什么征求你的意见,什么尊重你的想法,果然还是该把你打服。
“好!”项籍现在喜欢这个叔叔了。
和外人对练不得劲,总是需要收起许多力量,生怕把他们一不小心碰折了。
哎呀,早知道我就该在家中找陪练。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呢!
项籍心里捶胸顿足,感觉错过了很多。
他跟随叔父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
一溜烟跑到演武场。
项籍路上追问:“叔父,要武器吗?我们要用什么武器呢?”
“不必。我怕伤到了你。”项梁冷笑。
“好!”
项籍对叔叔的好感度再次提高。
就是喜欢这种肉搏的快乐。
他在心里思索预判项梁的强度,想着待会应该先用多少的力量来试探一下。
尽管项梁说得超强,但项籍是有脑子的人,他知道自己叔叔肯定没自己天赋高,不然的话,即便再藏拙,叔父也不可能没有在楚国混出头。
由此可得,叔父的强度应该是逊于自己,但是超过其他人。
虽然不能全解放打个痛快,但说不定可以放开一半的力。
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项籍摩拳擦掌。
项梁云淡风轻。
“开始吧。先热个身。你来攻。”项梁如同世外高人一样,道。
“好!”
项籍活动了下手臂,也不客气,冲上去就是对叔一拽一扫。
“咚”的,项梁倒地。
项籍愣住:……?
他低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叔叔,沉默震耳欲聋。
叔……你不是很强吗?怎么下盘像普通人一样一碰就碎。
项梁还没有回过神,就发现视野骤然变幻。
他在冷冰冰的地上,这时候才开始感觉自己被扫到的腿像挨了铁棍痛击,疼痛蔓延。
项梁怀疑人生。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不是站着的吗?这就倒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籍,你这个超模强度,我父亲他们怎么愿意放你到秦国来的?!
项籍也很震惊。
他刚才听叔叔那么信誓旦旦。还以为项梁虽然没有自己超模,但也是强度过人,他还揣测平时项梁与常人相处时同样在放轻力道,小心翼翼地怕伤到别人。
出于对自己的绝妙自信,项籍认为没有人的天赋能超过自己,所以他最终收了力,先打一下试试水。
而且这一下试探没有冲着头脑、胸腹的要害去,只是把人扫倒而已。
害怕!
还好谨慎了!
不然今天就要把叔父打死了!
他大跨几步,把项梁一把拎起来扶好,小心地拍去尘土。
“……对不起,叔父。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弱。”项籍诚心诚意地道歉。
你这么菜就不要装啊,万一我把你打死了,那怎么办啊!
项梁:……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
很好。
是时候去毁灭这个世界了。全都毁灭吧!
项梁忍痛,很有气度地露出宽容的笑。
“……没、关、系。”他包容地说。
项籍很抱歉,很讲礼貌,低眉顺眼:“叔父,还是您给我起字吧。”
就当做险些一击把叔叔打残的赔礼补偿。
说完这句话他又对走路一瘸一拐的项梁嘘寒问暖:“要给你看医师吗?你接下来几天要请假吗?我扶你去卧榻休养吧?”
好一个尊老爱幼孝顺长辈浑身上下充满美德的项籍。
如果长辈不是被他揍成这样的,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