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极攻心,他差点就直接冲到咸阳宫问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扶苏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
他担心自己冲动之下骂出来的话不合理,他自认比急智是比不过大家长的。更有可能话都没说完就被赶走。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把重点内容全都输出,打出最高额的爆发伤害,扶苏回家连夜写草稿。
赵昌不知道。
他在快乐地享受与世隔绝的假期第一夜。
给康仔一个驻家惊喜,教教小孩,又抽空写给老爹的分析报告。
赵昌脑中堆叠的文字太多,全都是高密度的压缩包。之前讨论仙人,他不是直接从脑海调取文字输出,执行的流程更像是检索关键词、搜索出相关压缩包、当场解压缩、转化为有效字符。
如果不抽一根线头,那么多东西他根本调不出来,他在思索应该从哪里开始写。
“彻底放假也有许多事情要忙碌吗?”望姬问。
她当然没有被瞒,赵昌也没想过让他们过于忧心。
与嬴政商量的禁闭原因是太子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反省一月。
有明确的理由以及限期在,即便其他人得知这条新闻,顶多会在内心嘀咕,但不会很忧虑。
至少他们要观望一个月后解禁的进展,再确定更具体的行动方案。
但实际上是七天假,他们甚至不需要等一个月,第七天就可以收获惊喜。
赵昌都想好了,出禁闭之后还可以因此更新人设。
他想要变得再沉默犀利一点。
“不是许多,只有一件,但它让我忧愁。”赵昌询问,“父亲想让我看他。我应该从哪个角度开始比较好?”
“看他?”
“就是……解析他的方方面面。”赵昌形容道。
望姬不理解,但还是说:“不如从陛下想要知道的地方开始?”
“想知道……”赵昌思索,“他想知道的事,还要与人有关,并且要从这件事中深刻反映出他的性格。好麻烦,该让他给我列一个清单,我照着清单写多方便啊。”
这个条件还是太空泛了。
连一个普通的念头、一句话,都能被他分析出一篇小作文,与嬴政相处这么多年,积攒的足够分析的信息已经多少赵昌数都数不过来。·微-趣/暁*说?网_ .首,发¢
“我还以为,你们有过切实的争吵。”望姬说。
“吵完也可以和好的啊。吵架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嘛。”
望姬听了,失落呢喃:“我们都没有过多少……”
我们都没有吵过多少架。
“哎呀,这是因为我们实在太契合了。”赵昌忍不住又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原本我还以为你是过于压抑本性,才让我们关系和谐,可是你调皮起来也让我觉得好可爱,一点都不想生气。你本来就是个特别好的人。”
“我也这样觉得!”望姬的眼睛闪亮,“即便是您任性的样子,在我心中也那样美好。一定是因为您对人太好了,您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我……不算吧,我对人不好啊。”
“有谁误导了你的想法吗?”望姬的笑一瞬间看上去有些冷,像是要刀人的样子,忧心地问,“您歉疚于您总是会对某些人冷漠吗?”
赵昌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你就是这样温和的人啊。”望姬安慰说,“与许多人交流,要怎么样才能永远热情呢?那才不是冷漠,是您的灵魂在休息。他们已经从您身上吸收了足够的光芒,难道他们还要一直靠您才能够获得温暖吗?有谁因此谴责您吗?他们不满于您所给予的温暖变少了吗?您需要休息,他们却还想不断地索取,我为您感到心痛。”
望姬都要把自己说哭了,眼泪汪汪地问:“请不要理会他们了,好不好?”
呜呜呜,你就别理他们了嘛?
赵昌静静看着她,最后问:“……我可以抱你吗?”
“一直都可以。”望姬不等被抱,自己走过来先抱住他。
赵昌觉得怀里的人软乎乎的,好暖和,说:“你果然是位体贴的好人……”
“我不是。我不像您,要体贴的人有那么多。”望姬嘀嘀咕咕,心里指指点点,“我只是对您好一点而已。”
我心尖尖上的人可没有那么多。
毕竟你有好多个心尖尖,但我只有一个。
“哈哈哈哈,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和他们相处,也是很有趣的事情。”赵昌笑起来。
“昌。”望姬感觉他又要混过去了,忽然说名字。
“……怎么了?”赵昌不适应。*卡,卡-暁!税,徃_ ,唔/错?内¢容`
“请不要骗自己做太阳。”望姬仰头望他,一双眼像雨水洗涤过后的天空那样明亮,“阳光是会灼伤眼睛的,但您一点都不刺眼。不管看多久,都不会……”
都不会伤到眼睛。
从来都不会。
日升日落时的阳光确实内敛浑圆,可以直视。
可是等它抵达正午,太阳就会暴露本性,散发极致的光和热。
但你不一样。
赵昌惊讶得没有说话,只是眼皮眨动,好一会,问:“……你认为我要做什么才好?”
“我不知道。做您自己就好了,您本来就是特别好的人。”望姬又低头。
额头轻轻“咚”“咚”“咚”地撞到他胸前。
一下又一下,像心跳一样。
赵昌已经习惯了她的一堆小动作,只是今天变得格外酥酥麻麻,他分散注意力,转移话题,又想继续对话:“那你觉得,我自己像什么……?”
望姬的撞动停下,抵着胸膛埋头思索。
时间宛如山洞内的水滴坠落于积潭。
她缓缓又抬起头,与他对视片刻,最后将目光移向窗户。
隔着窗棂。
在漆黑幕布之上,半弦月高悬,繁星闪烁。
皎洁的月光与璀璨的星光洒下,让地面笼罩一层荧纱。
照亮夜行人的归途。
——
扶苏在写他的小作文,写了一夜,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天色将明,他才发现自己心中有这么多想要对父亲诉说的怨气。
扶苏看着那厚厚的一沓草稿纸,他沉默。
这样要如何才能做到在最短时间内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扶苏呆住,书写太久,身体又酸,眼睛也涩,大脑的转动都变得迟滞。
这根本没法去说,借机夹的私货太多了。
他想和弟弟们聊聊如何删减,又想起来二弟见不到,三弟在外地看养鸡场。
扶苏感到格外恼火。
他气冲冲地放下草稿,走出去。
天刚亮,灰蒙蒙的。
隔壁就是弟弟家,扶苏停在门前。
“长公子,按照陛下……”
“我知道。我不为难你,我不走门进去。”
扶苏又气冲冲地回家,找到两家相连的那一面墙,搭梯子直接往上爬。
“嘎?!”院内的卫卒惊呆了,在后面拦,“长公子,公子?”
“闭嘴!”
扶苏动作利落,翻身落地。
看到二弟院里的卫卒也看着自己,目瞪口呆,他轻松地拂去衣角的尘土,道:“我要见昌。”
快点!带我去!
“啊,啊。”卫卒呆呆点头。
赵昌的生物钟早早就让他清醒,本来还想睡懒觉赖床,但是收到了让他躺不了的消息。
他连忙披衣服起来。
尤其是听说大哥不走寻常路,他心中震撼。
扶苏一见到他,情至深处,落泪恸哭,心酸哽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我们反了吧。他不值得。”
赵昌:……?
你要反什么??你说啊!
等一下,你又在哭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伤心?兄长,我只是在休息而已啊。”赵昌帮他擦眼泪。
扶苏眼泪止不住,说:“这也能叫休息吗?没有缘由的关押,还没有限制的期限,他怎么能这样任性地对你?!他把你当成什么了!”
赵昌迷茫:“什么没有缘由?而且,不是一个月吗?”
“……什么?我不知道。”扶苏愣住。
“他什么都没说吗?!这样不是平白让你们担心吗?!起码该透露给我亲近的人吧!”赵昌焦急地解释,“兄长,我真的只是在休息啊。你要相信我啊!”
扶苏握住手帕:“那,他,为什么关住你。”
“是我当众骂了他,他不开心,但又不忍心罚我,决定只让我反思几天。”赵昌说出两人商量好的理由。
“哦,哦……你骂他了啊,这……是有些不太好……昌啊,如果他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或许可以更婉转地提出要求,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扶苏安慰,又道,“他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你骂了,觉得丢脸,才不向外说的。”
怪不得我们不知道原因。
“不,一定是他觉得向外说出这些言论会影响我的形象,所以我们分别后,他才反悔。”赵昌坚信。
但不能放任下去。
赵昌认为应该让别人知道自己现在状况良好。
“公子……”鱼又走进来,常年稳定的他也实在稳不住表情,嘴角上下,“……廷尉之子,请见。”
为了好好休息,赵昌最后决定把事都丢在老爹头上,其他人一律以禁闭的理由拒见,有事七天之后再说。
按理说,不应该有请见的消息传来。但是,介于嬴政在外的做法出现了一点偏差。这应该会导致忧心自己的人变得过于忧心。
赵昌道:“他们已经来了?”
“……是的,走墙。”鱼沉痛点头。
李智的入门申请被拒绝,他的内心复盘多年以前公子被关禁闭的待遇,当时好像没有出现禁止探望的选项。
又是一个重要的疑点。危。
于是,行动力超强的他直接带着项羽找了个角落翻墙,成功落入院内卫卒们的巡逻圈。
“我知道了,让他们来吧。”
“公子,总算见到您了!还好您看上去没有巨大的损伤。”李智说得就像他们好多年没有相见一样,情绪饱满充沛,冲过来低声问,“您被囚,要反吗?”
放心吧,计划我都连夜定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开始行动!
赵昌:。
这种人……不要再来了。
此时此刻,关瑶,作为偷过楚王的盗贼、金盆洗手的手艺人,咸阳的手办制作大师,他带着四公子的托付,前来探寻一手消息。
他很疑惑,不晓得为什么这片墙周围没有人守着。
不管了,总之就是它了,进去看看太子怎么样。
“您是来翻墙的吗?”
关瑶愣住:“啊。”
什么东西?
为什么还有人在墙头迎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