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在把关瑶送到老大面前后,兴致冲冲地跑回院墙边巡视,以期再次逮到一个。
赵昌:……
这种人,不要再来了。
关瑶见到一屋子熟人,心中有些尴尬地打招呼:“哈哈,各位,安好。”
他和长公子关系一般,但见过几面;剩下的两个外来人口真的是熟人,之前在寿春的时候他们曾经住在一起过,他也帮李智做过一点事。
“哎,你也来了。”李智道,“原来今天是旧友相逢日。”
小项当然也记得他,对他点点头。
赵昌看到一个个胆大包天的人:“你们实在是……晚上怎么不来?天都亮了,想到要来了?”
扶苏:羞愧低头且还没有从刚才的落泪中脱离尴尬.jpg
李智见他不说话,回答道:“夜晚是休息的时间。”
赵昌:“……好了,我知道你不上夜班了。”
李智笑。
“既然你们来了,刚好,带着消息回去吧。你们看,我现在很好,这是我和外界的沟通出现了偏差导致的意外,平白无故让你们担心是我考虑不周,请原谅我的疏忽吧。”
李智嗷地就支棱起来:“这不是疏忽!和您没有关系!您没有错!”
项羽撇撇嘴,但他已经不会为此感到丢人了。
只是心里有点失落。实不相瞒,他挺想挑战一下对抗全咸阳的快乐,可惜战不起来。
“嗯……顺便去和我父说一声,别让他做得太过火。”
赵昌看着大哥:“不过,你……不行。”
某个老父亲过于缺德,总是喜欢逗弄家里小孩。扶苏的弱点太明显了,本身又是个不吃教训的性格,每次嬴政一挑拨就上钩。
让他们两人见面,通常会变成扶苏淡定地去、气鼓鼓地回来。
赵昌再看向李智:“你……也不行。”
老爹不怎么喜欢你,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看小项:“你……更不行。”
无法想象这个人当说客的样子,虽然现在是个嘴皮子利落的议论型文官,但他担不了这职责。
看关瑶:“你……”
“请等一下!”关瑶疯狂摇头,“太子,我现在不能去见陛下啊!我有陶像没做完!”
赵昌:……
原来这还是个翘班的。
准确来说,关瑶今天还没开始上班。
他手中攒着嬴政新定制的手办,在完成之前见上司,这和罚抄没写完就去找老师聊天有什么差别。!零·点?墈¨书` -吾¢错+内¢容`
太战战兢兢,考验心态。
赵昌放弃让他们向上传话,道:“算了,待会我让他知道有人翻墙往我家跑就好。”
听到这消息就够让老爹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您可以自己出去吧?”李智突然问。
“可以是可以。”赵昌道,“但是我要尊重禁令啊。如果随便出门,这不是很草率吗?”
“也对。”
“你们都是空着肚子的吧?”赵昌邀请道,“不如吃过再走,对了,待会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你们再翻墙吧。
“好啊好啊。”
“回去之后,如果有我亲近的人来向你们询问我的现状,也请你们稍作暗示,让他们安心。”赵昌托付。
拜托了。
“好啊好啊。”
……
胡亥:“呜呜呜,我不敢去啊!蔚蔚蔚,你快给我点勇气!”
蒙蔚呆滞地看着一跑过来就哭的胡亥:“去什么?”
“去找父皇死谏啊!”
胡亥:呜,二哥,我要立功了!像我这样的脑袋肯定在柱子上一碰就碎,我这就——
蒙蔚:你清醒一点啊!
蒙蔚顿时明白他在说哪件事,阻止道:“你在想什么?你看我父亲,他那么冷静,这说明……”
胡亥怒得提高了声音:“他是皇帝的死忠!他当然冷静了!他一点都不在意我二兄!”
秦国谁不知道,蒙恬和始皇帝穿一条裤子。
“才不是!他可喜欢太子了!他那个正经样子都是装的!”蒙蔚也大吼,“他天天在家里追陛下和太子的父子情!!他还经常和我长兄在家里复刻追过的父子情!!!”
该说不说,不愧是经常练武的,喊起来都比别人中气足,胡亥耳朵要被震聋了,当即再喊回去:“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我不是看你不冷静吗……”蒙蔚气势又变得弱许多,道,“总之,太子不会有事的……”
“……我忧心。”胡亥昨天没睡好觉,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连自己在大殿上沉痛致辞血溅三尺的画面都想好了。
顺带一提,他还想象了一下二哥听到消息之后强闯出来,自己奄奄一息嘴角溢血有气无力留下半句遗言死在二哥怀里的优美场景。
“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不如,不如我来算一卦吧!看看陛下与太子的关系会如何!”
蒙蔚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天才!心中摩拳擦掌,倍感期待。
他还没有单独实战过,老早就想试一试了。^白,马`书.院/ ¢耕~歆·醉*全?
“不是说不能轻易给贵人卜算吗?算我父皇与二兄,会反噬你吗?”胡亥忧心忡忡。
“不会。但老师说了,如果他卜出坏的结果,求卦的人不满意,又很有权势,这容易影响他的生命安全。”蒙蔚在朋友面前说大实话。
“即便是卜出好的结果,对方也会对这些生出贪欲。有贪欲,最后就很难有好下场。
“所以最好不要为贵人卜算。”蒙蔚为了老师的形象考虑,把“可以视情况瞎编,哄哄他们”这句话吞了下去。
“不过现在不一样啦。太子才不会……”
蒙蔚又道:“但我本事不够……可能不准?”
“对你没伤害就行,我也想看看,再说了,你不是有天分吗?肯定准。”胡亥也期待起来。
“好,那我们去找大鹏。”
“……为什么要找它?”
“让它旁观一下,说不定多看几次它就会了。”蒙蔚还惦记着自己教导小马哥的伟大事业。
胡亥秒答:“不可能。”
蒙蔚:“哼。”
他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跑去把大鹏牵出来,又去拿蓄谋已久的道具。
胡亥眼看着他拿来蓍草就要开始了,问:“等等,你不用沐浴焚香什么的吗?”
“我的心很定,不需要。而且,你也想早点知道结果吧。”蒙蔚又对爱马说,“大鹏,你要好好看、好好学。”
小马哥假装听不见,没叫全名就不是叫它。
它低头吃草,很忙的样子。
蒙蔚就像看着家里孩子数学考了三分的家长,习以为常,成熟地叹气。
他不再多说。
平心静气后,就地起卦。
胡亥看不太懂,他见到蒙蔚从一堆蓍草中抽出一根,又把一堆蓍草分来分去、抽来抽去。
很快分出两小根,被蒙蔚放到一边。
又拿着剩下的蓍草继续分。
接连两次。
而后蒙蔚拿起最后剩下的一把蓍草看了看数目,心中计算,提起笔记录一个横杠,写下九。
“已经好了吗?”胡亥见他开始拿笔,停下动作,问。
“不是,这是第一爻。”蒙蔚没有被打断的不悦,“还有十五次。”
一个卦象有六爻,蓍草卜法要进行十八次计算。
经十八变而成卦。
胡亥点点头,闭嘴不再说话打扰。
他仍旧守在一旁,看蒙蔚不断分小树枝一样的蓍草。
提笔记录。
再算,再记。
胡亥前几次还有耐心,后来发现实在看不懂,坐在原地发呆。
再次在脑内畅想自己死后的样子。
场景一:要死在二哥怀里,血不能流太多,太多了就不好看了……
胡亥沉浸在幻想中。
直到蒙蔚沉思:“嗯……”
“好了吗?”
“嗯。”
胡亥连忙起来,凑近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看记录,还是没看懂。
蒙蔚没有给别人解卦的经验,他和胡亥也不是普通朋友,干脆就把结果一五一十地转告,道:
“本卦是火雷噬嗑,有一动爻,之卦是火地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是,它……它有变化,本卦变化就是之卦。”
蒙蔚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要挠头了。
“哦哦哦,这变化是好是坏?”
“不是特别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坏。我觉得还不错。”蒙蔚忍不住挠了下头,才看向记录。
他说:“本卦是起点。噬嗑卦,火在雷上,有电闪雷鸣,是很激烈的碰撞。”
胡亥表情严肃地点头:“确实,他们两个应该有不合。”
“是的,他们产生了纠纷。噬嗑的意思就是咬合、咀嚼、啮断,代表着消除障碍、明辨是非、解决争端。”蒙蔚开始做了才发现自己不确定的表达有很多。
“他们之间有需要咬断的硬骨头,这是障碍。”
胡亥已经信了,追问:“然后,遇到障碍之后应该怎么办?”
蒙蔚指着纸上最下面的横杠,道:“要看这里,这次初爻是动爻。它是能带来转折的、最重要的东西。”
不需要再问,他就回忆背了好几年的内容,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解释:“这是在最下面的阳爻,是一件事的最开始、最轻微的时候。”
胡亥捧哏:“嗯嗯。”
蒙蔚说出噬嗑初九爻的爻辞:
“‘屦校灭趾,无咎。’在他的脚踝戴上木枷,木枷遮住了脚趾。
“我们都知道刑罚总是由轻到重的,从一开始的轻刑,直到犯下重罪,变成死刑。
“也就是说,在错误刚刚出现的时候约束,就像用木枷约束犯人那样,能够防止它变成更严重的灾祸。”
胡亥懂了,问:“所以,父皇在用关禁闭管教我二兄?在这样约束他?这对他们俩没有害处?”
他的脑中已经丝滑列出过程:
两人吵架→关禁闭冷静→出来和好→不会决裂→二哥稳了
“可能是这样。”蒙蔚直觉胡亥这句话有点不对,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没有把话说死。
“只有及时、果断、公正地介入,才能让对方认识到错误的界限。
“虽然被约束会让他有一点不适应,毕竟脚上戴木枷总是不舒服的啊,但是通过这样小的惩罚得到大的警诫,从长远来看,这是好事。”
“啊,那就好。”胡亥点头,放心了,问后一卦,“你刚才说的晋卦,就是他们之后的变化结果吗?”
“一般是的,只要他们像爻辞那样谨慎地应对,把错误消除在最开始的阶段,就可能达到……”蒙蔚虽然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但已经在娴熟地叠甲。
“晋,正是晋升、前进之意。”
蒙蔚道:“晋卦上为火,下为地,离火照耀坤地,是温暖和谐的。像阴霾之后,日出地上,阳光普照。
“坤地用踏实的态度顺应明火的正道发展,最后会得到认可、赏识、提携,有明显的进步。”
胡亥:“我二兄已经很难再进了。”
蒙蔚:……
“总、总之、”蒙蔚跳过这个特别危险的话题,结语,“只要在问题刚出现的时候及时干预,管教得当,就能避免大祸。被管教后,改正错误,他也能获得很大的进步。”
他找补说:“这不一定是地位上的晋升,像是心智的、关系的、能力的进步也很有可能。”
“哦,好吧。”胡亥勉为其难地点头。
蒙蔚:你在失望什么啊!
“总之,总之,不用太担心,我们可以看看之后怎么发展。”
胡亥听完这一通分析,早就镇静下来,道:“我知道了。”
两人决定旁观一阵,在当天就得到新的消息:陛下去探望关禁闭的太子。
一般情况下,这是关系缓和的信号。
“我就说没有事吧!”蒙蔚骄傲抬头。
胡亥却有些忧心:“这么快?这才多久?他早早过去探望,惩罚约束的力度会不会不够啊?如果不够,最后不就要影响我二兄的进步了吗?”
父皇你也太心软了吧!你想念我二哥就不能多忍两天吗?!
“这……确实……”蒙蔚沉思。
——
“您怎么来了?”赵昌不解,“我只是告诉您有人来见我,没有想要打搅您的意思。”
“哦,我看到有人说,我应该试着疏远你。”嬴政叛逆心上来,“所以我就来当面疏远你。以我们的关系,该多疏远几次才能成功吧,接下来几天我还会来的。”
“现在还有这样的稀有物种存在吗?”赵昌看起来很惊讶,“我还以为全咸阳都是我们的拥趸了啊。”
“当然有,一直有。”嬴政迈步走进,找了个小榻,坐下,“他不止说我应当疏远你,他还说你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