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出去玩啦!”
吃过早饭的闫解娣冲家里喊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地就跑出了门。
她跑得飞快,很有时代特色的双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看上去充满了活力。
闫解娣小时候虽然经历过人贩子拐卖,差点出事,但这件事好像没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长大了之后成天搁外面疯。
她的学校早就停学了,现在也不用上课,又没有工作,成天就是到处跑,瞎玩儿。
闫解娣随手从路边折了一根长得老长的杂草,一端捏在手里,然后随意挥动,嘴里发出呼呼哈哈的声音。
玩了一会儿她觉得没意思,又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看看附近有没有麻雀可以打。
正当闫解娣伸长脖子找麻雀的时候,突然有人喊她。
“小姑娘,请问你轧钢厂怎么走啊?”
闫解娣转过头,见说话的是个四十左右的大爷,个子不高,但露在外面的手腕很粗,手指也粗,看着就是有力气的。
“大爷,你去轧钢厂干嘛啊?”闫解娣说话的时候默默捏紧了几颗石子,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曾被拐卖的事情,如果这个大爷有什么异常行动的话,自己立刻拿石子砸他,然后转身就跑,她是在这片长大的,附近的巷子熟悉得很,一般人追不上她的。
那大爷解释说:
“我是个工人,听说轧钢厂最近要扩建招收工人了,我过来打听打听情况。”
“大爷,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不是南锣鼓巷的人啊?”
“对的,姑娘,我原本是住在城东那边,在机械厂工作的。”
“那怎么大老远地跑来轧钢厂找工作啊,机械厂的工作不是也挺好的吗?”
“唉……”大爷叹了口气,“如果还能好好工作,我也不愿意大老远跑这一趟啊,只是我们那厂子,早让那帮青年闹得停工停产了,我都大半年没开工了,平时就能打点零工,家里的钱实在是顶不住了。”
“加上前阵子儿子下乡又花了一大笔钱,家里实在是快坚持不住了。”
“正好听说轧钢厂这边要招收新工人,听说轧钢厂很厉害,那些青年不敢来轧钢厂闹事,而且轧钢厂福利还很好,我就想过来问问详细的招工情况。”
“好歹我还有五级工的技术,应该有点机会的。”
闫解娣听到‘五级工’微微一怔,然后在那个大爷的再次询问下,给他指了去轧钢厂的路。
类似的情况似乎并不罕见。
就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闫解娣又遇到两个从其他街道来的人,都是因为原本的工厂停工停产,导致生活维持不下去,所以来轧钢厂找机会的老工人。
闫解娣给他们指了路之后,脑袋里有点乱糟糟的,突然没了玩耍的心情,转头跑去了街道办。
街道办。
周主任看到突然找上门的闫解娣有点惊讶,在她上任之前,她听说过姓闫的这一家子以前闯过祸,还得罪过白万里。
但她上任之后,闫家一直老实过日子,至少在她的任期内没出过什么事情,渐渐的也就放下了偏见,不知道闫解娣这突然找来是为了什么。
“周主任,关于最近轧钢厂招工的事情,我想请问一下是不是有很多其他工厂的老工人也想来轧钢厂找工作啊?”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停工的工厂也有不少,轧钢厂环境安稳,福利又好,吸引其他地方的工人过来也不奇怪。”
周主任回答之后,看到闫解娣有些忧愁的脸色,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闫解娣,你是不是担心竞争不过那些老工人?”
闫解娣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心里实在是烦恼,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实话。
“是的,我是有这个担心,我本来没有任何技术基础,我哥这两天是虽然有给我上课,但学的都是些入门的知识,没办法上手操作,跟那些干了好多年的老工人肯定比不了,刚刚我见到好几个老工人,至少都是四级工的,我一个生手哪里比得过他们,我担心找不到工作。”
周主任也知道从轧钢厂的角度来讲,他们愿意招一些技术熟练,马上就可以上手的老工人来说也很正常,但还是尽力安慰:
“闫解娣,你也别太担心,那些工人虽然有技术上的优势,不过你是南锣鼓巷的人,轧钢厂也不会把所有的工位全都让给其他街道的人,你只要努力的话还是有机会进入轧钢厂的。”
街道内青年的工作也是街道办工作内容的一部分,如果街道上有人长期没有工作,街道办也是要出面协助和帮忙的。
所以周主任当然不会希望轧钢厂把工位都给了其他街道的人,搞得南锣鼓巷多出一大批失业青年,显得她的工作没做好。
闫解娣作为南锣鼓巷本地人,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可以化解一部分和那些技术熟练的老工人的竞争压力。
闫解娣点了点头,向周主任道谢:“谢谢你,我知道了,周主任。”
离开街道办之后,闫解娣的脸色没有缓和多少。
她本来就对技术什么的兴趣不大,这两天听闫解放上课也是耐着性子学的,心思很难静下来,现在突然知道有不少熟练工人会成为竞争对手,对她来说更是不小的冲击,心里不由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轧钢厂的竞争那么激烈,要不还是算了吧……可要是找不到工作的话,明后年我就要下乡去了,现在那么多工厂都停工停产,工作比以前更不好找了,比起去乡下,找工作……’
‘可除了轧钢厂之外,其他单位都不是那么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那群青年闹得没办法工作过,要是有工作但是工厂停工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下乡?’
‘轧钢厂虽然安稳,可我怎么比得过那些老工人呢?’
‘也不知道轧钢厂食堂这次招不招人……也不行,我不会做菜,最多就打个下手,这大概就是个临时工,很难拿到工位的。’
闫解娣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又不想下乡,又怕竞争不过那些熟练工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浑浑噩噩地回到院子里。
刚走进院门,闫解娣就听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群大妈聚在一块儿,脸上都乐呵呵的,好像出了什么好事儿。
闫解娣被勾起了好奇心,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老妈杨瑞华。
“妈,这是怎么了您笑得那么开心?”
“嗨,院里出好事儿了,方科长的媳妇于莉又怀上了,刚刚检查出来,方科长带于莉回来休息,还给院子里散了点喜糖,喏,给你一块。”
闫解娣接过喜糖,情不自禁地说道:“于莉姐真是好福分啊。”
“谁说不是呢,嫁了个好人家,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方科长待她好不说,人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在保卫处当上副科长,又体面赚钱又多,就算于莉不工作,方科长也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杨瑞华赞叹着于莉的好运,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儿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保卫处!对了,在南锣鼓巷最安稳的单位,除了轧钢厂,还有保卫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