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嗣的皮带擦着沈玉莲头皮掠过,砸在墙上的搪瓷缸迸出裂纹。
在苏月雅的尖叫声中,沈鸿志攥住男人挥皮带的手,却在触到他手腕的瞬间,一个不小心,被猛抽了一皮带。
这男人下手真狠,沈鸿志疼得呲牙,一个用力,就把林承嗣摔倒在地。
"她疯了!" 林承嗣甩脱他的手,唾沫星子溅在满是汗渍的跨栏背心上,“她疯的时候,就得教训她,否则,她会伤人。”
“只有把她打怕了,她才不敢到处伤人!”
“疯了?”沈鸿志眼圈通红,看向沈玉莲。
“是的,早疯了!”林承嗣嘲讽,"整天说有人要抢她孩子,大半夜砸锅摔碗"
他突然凑近沈鸿志,眼里闪过贪婪,"你们是她娘人家吧?正好,把她带走,我早受够了!"
“这个贱货,为了口吃的,出去四处找野男人,五年里,怀了两个野种回来。”
“怀了野种也不安分,经常关着身子往外跑,结果流产了,生下的全是死孩子,还疯疯癫癫说孩子被别人抢走了!”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厌恶,就像是撵苍蝇一样,想赶紧把这个女人撵走。
甚至,发现了面前这一对衣裳华贵的夫妇,既有可能是沈玉莲那有钱的爹和台湾那个女人。
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致。
如果再没有人愿意带走这个女人,林承嗣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魔,会把这个女人给活活打死。
沈玉莲突然抓住苏月雅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救 救我"
两个字像挤出来的血珠,混着口水滴在苏月雅手背。
接着她又猛地推开她,抓起饼干盒往门外跑,却被门槛绊倒,里面的东西撒了满地。
全是婴儿的襁褓碎片,还有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帅气的年轻男人。
"这是" 苏月雅追过去,拾起照片,看见背面用铅笔写着 "陆川哥哥"。
沈鸿志认出那是陆首长儿子陆川,也就是春晓的男人。
照片边角有火烧的痕迹,像被人撕烂过又拼起来。
林承嗣突然扑向照片,却被沈鸿志一脚踹开。
沈玉莲爬向散落的襁褓,把碎布紧紧搂在胸前,嘴里喃喃着:"宝宝乖 妈妈在"
苏月雅这才注意到,那些白布上有暗红的斑点,像是血迹,可能是被男人毒打上流下的血迹。
"她真的生过孩子?" 沈鸿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承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向旁边地上用来锁沈玉莲的铁链。
"一共怀了三个了,一个也没保住,第一个是被按在烟灰里活活呛死的。”
“第二个第三个 ”男人眼神里迸射出厌色,“从她疯了以后,总是喜欢跑出去找野男人,也不知是谁的种”
暮色漫过窗棂时,沈玉莲被苏月雅轻轻扶上吉普车。
她攥着布熊的爪子,忽然扭头盯着沈鸿志,眼神里闪过片刻清明。
"你 长得像我爹" 没等他开口,又猛地摇头,把脸埋进布熊破洞里,"他是坏人 不要他"
车轮卷起的尘土里,林承嗣的叫骂声渐渐模糊。
苏月雅摸着玉莲脖颈的淤青,忽然想起自己在台北的诊所里,曾见过被家暴的妇人,眼神和玉莲此刻一模一样。
浑浊的,像是死鱼一样的白。
沈鸿志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仪表盘的光映着他紧咬的牙关,像尊凝固的石像。
"给" 疯玉莲突然开口,把布熊塞进苏月雅怀里,"给宝宝 喝水"
苏月雅接过熊,摸到脏兮兮硬邦邦的“宝宝”,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吉普车拐过村口的老槐树时,疯玉莲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笑起来。
"看 灯"
“灯亮了,我爹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他再不来,林承嗣会打死我的……”
“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一个爹,可他也不要我了。”
苏月雅鼻子一酸,她转头看向丈夫。
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却固执地望着前方,像要把这二十年的亏欠,都碾进车轮下的泥土里。
吉普车飞驰在田间小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沈玉莲歪着头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口水,手里攥着那脏兮兮的布娃娃。
车窗外,银河正在暮色中展开,星星碎钻般撒在她乱发上。
沈鸿志扭头看一眼,那个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女孩,慧茹和鸿煊口中一心想害死晓晓的疯女人,在这一刻,她看上去连三岁孩童的智商都没有。
春晓口中,可能会害死他的女孩子,她都这样了,如何还能害得了自己?
沈鸿志一声苦笑,心疼到收缩。
苏月雅攥了攥他的手,“你打算怎么办?她这个样子要是直接带回台湾,只怕会吓到咱们的孩子。”
“听说精神病患者杀人是不犯法的,甚至,疯起来的时候,很危险。”
苏月雅很同情,但是,在这一刻,她又犹豫了。
本想找到沈玉莲,带会台湾,圆了爱人此生遗憾。
可是,侍候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生活在一起,她也不愿意。
沈鸿志仰头看向夜空,感觉他的这个孩子就像从天空中陨落的星星,摔碎在尘埃里,被踩进泥土里。
但总得把它捡起来,轻轻擦去灰尘,重新放回属于她自己的天空。
就像他此刻握着的方向盘,正载着破碎的星星,驶向有光的地方。
第三日黄昏,吉普车碾过京城胡同口的青石板时,沈玉莲正把脸贴在车窗上,盯着路灯下卖冰棍的推车。
"糖"
她含糊地嘟囔着,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湿漉漉的痕迹。
沈鸿志从后视镜里看见,苏月雅正用帕子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涎水,翡翠镯子滑到小臂,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沈玉莲突然紧紧地抓住那翡翠镯子,拼命地往下拽,“给我给我……”
她突然闹起来,发了疯地往下拽。
苏月雅一怔,本能地看向沈鸿志。
沈鸿志,“给她吧,这孩子,从小到大,咱们也从未送过她一件像样的礼物。”
苏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