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释然， 是那一种终于把丢失的孩子找回家的释然。
但同时，又有着厚重的失落。
老爷子浑浊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边，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能把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
“爷爷，”沈春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安慰一下老爷子，可些问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老爷子摇了摇头，“晓晓，你也不要安慰我。”
“哎，我如今对那丫头已经不抱什么期望。这次老三非要接她回来，那就把她带到台湾去吧。”
“希望她以后可以好好做人，不要再辜负老三对她的期待。”
沈春晓没说话，她抱着暖宝在爷爷身边坐下。
暖宝忽然伸手去抓老爷子腰间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里，串着的沈家老宅门钥匙轻轻晃了晃。
小丫头小手精准地握住了老宅的钥匙，一下子就拽攥到了小手里。
“爷爷，那你现在不怪我了吧？” 沈春晓没有注意到暖宝的动作，看向爷爷，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这么久一直瞒着您，并在她多次求助的时候阻止你见她……”
老爷子叹气，将暖宝的小手从钥匙串上轻轻挪开，掌心的老茧蹭过孩子细腻的皮肤：“傻丫头，爷爷从来没怪过你。”
“爷爷还是那句话，有些根须烂了，就得趁早剪掉，不然要拖累整棵树。”
当初玉莲她恶性难改，把她接回来，只能祸害整个家族，把她留在那边，才能好好消磨她的恶性。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柔光，落在暖宝肉乎乎的小脸上。
“况且那会儿，如果我真的想见她，你也阻挡不了我。”
“臭丫头，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不明白？”
“我只是，自从那晚听到你爸妈吵架，听到了玉莲对你做出那么歹毒的事情之后，伤心了一个晚上，从此便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而已……”
说起往事，老爷子又是一声叹息。
要说这沈家老爷子，历来是个精明人，又岂能被自己亲孙女一次又一次轻易骗了过去？
晓晓结婚的那会儿，还有接晓晓从林家屯儿回京的那一天……
当时，玉莲她疯疯傻傻地追着轿车跑，一边跑一边喊爷爷。
那会儿，春晓她贴心地把貂皮帽子给老爷子戴上，并放下耳耙子把老爷子耳朵给封住。
当时，老爷子心里就像是明镜似的。
不是他心狠！
只是……
关于玉莲那丫头，自从她从农村到北京投靠，老爷子就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算计。
让人看着，就不喜欢。
但那个时候，老爷子也没想太多。
毕竟，是他的亲孙女。
老爷子就觉得，即便是一棵长歪了的小树苗，他也有责任给她扶正了。
所以那时，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就格外照顾，一心想把她引导到正道上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为了害春晓，她一扭头，偷偷报名下乡去了。
最初，老爷子不明白这丫头为啥要下乡去？
直到，有一回，他听到了慧茹和鸿煊吵架，他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说起那次吵架，还是慧茹和鸿煊两口子找到闺女后，回到京城后的一个晚上。
那晚，两口子商量着要不要将沈玉莲的消息告诉老爷子。
沈鸿煊的意思，还是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吧。
但是林慧茹坚持不让。
“鸿煊，沈玉莲如此歹毒，为了害死咱家晓晓，霸占咱家家产，她居然能选择下乡！”
“她真是太可怕了！为了夺我家产，她步步为营，环环为扣，我只要一想到这里，都感觉后怕……”
“为了害死晓晓，她真可谓是机关算计。”
“你这时候要是把玉莲的消息告诉老爷子，万一老爷子一时心软，又把她从农村接了回来，那无疑是放虎归山，又给她创造了加害我们和晓晓的机会。”
“到时候，万一……”林慧茹顿了一下，接下来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只怕到时，不光是害了晓晓，还有可能再次给你沈鸿煊下一包老鼠药，把你毒死在她手上。”
“到时，她害死了咱们全家，夺了咱们家业，这些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可是……，” 沈鸿煊还想说什么。
林慧茹却激动地尖叫起来，“沈鸿煊，你别可是，总之，我不同意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的！”
“沈鸿煊你可别忘了，我们两个可都做过同样的梦，你那个亲侄女，就是她，用一包老鼠药把你送走了！”
“慧茹，我确实做过这个梦。梦中她不光害死了我们的女儿。还夺走了我们的家产。”
“甚至连老爷子都被她气死了。”
“可毕竟是一场梦，咱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把她的事情告诉老爷子吧？” 沈鸿煊说。
“那只是一场梦吗？可你也看到了，沈玉莲确实是为了害咱们的女儿才下乡的。”
“还有在宾馆里，她做的那些事你都忘记了吗？”
“我可是亲眼看见她拿着烟灰缸往你脑袋上砸啊 ——” 林慧茹尖声道，“那天，她差点就要把你砸死！”
“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总之沈鸿煊，我就是不同意！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你要是敢把沈玉莲再接到北京来，我和你离婚！”
那天晚上，两口子越吵越凶。
当时老爷子就站在门口。
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后，老爷子挺震惊的。
那晚，老爷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联想到沈玉莲之前种种奇怪举止，老爷子也突然明白了许多。
于是，从此后，他就开始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实在装不下去了，他就开始装糊涂。
装老年痴呆！
那天，在老三去接沈玉莲的头一天晚上，在沈春晓讲起林家屯的各种事情时，老爷子也伪装在沉睡。
而其实，他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
等老三两口子走了之后，沈春晓又单独走到他面前，和他讲起沈玉莲的事情时……
当时沈春晓小心翼翼的，还生怕老爷子受到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