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你们继续卸竹排吧，我来处理蛇。”
“好嘞~”
李大茂挥了挥手，指挥大家忙活，沈青则拎着篮筐，来到菜园外头、堆放竹竿的区域。
竹竿旁边，还有一小块空地，那儿原本堆放着玉米秸秆，也是刺猬一家原住所，后来，秸秆被李丰一家拉走了，刺猬才搬到前院豆秸堆里，至于这堆竹竿，许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又或者是哪位早已搬离村子的村民，反正没人要。
沈青绕着竹竿堆转了一圈，在其西北角，紧临竹篱笆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大豁口。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嗯，洞内刚好能塞进整个篮筐。
于是，他蹲在地上，拿起篮筐，将其塞进洞内，还抱了几捆竹竿，斜靠在竹堆上，堵住了洞口。
啪---
忙完，沈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拎着空篮筐回到了前院，李大茂等人分工明确地忙碌着，当东厢房上的竹排，全部被卸下来时，阳光变得明媚、略微刺眼，房子周遭也灰雾漫天飞。
紫藤萝棚架下面，有几张木床，大黄卧在床底，脑袋搭在前爪上面，两眼盯着院口，耳朵尖尖时不时往南边撇一下，至于小狸...它不怕生，但讨厌满是灰尘的空气，老早就躲进来仓库，沈青从厨房里拎出4个暖水壶，放到厨房正墙旁，壶里的水，是他刚才用茅草＋木柴烧的。
汪---
伴随着一阵轻吠，北边传来一道女声，“沈青，我来做大锅饭。”
沈青向北望去，瞧见了许霞，今日，她穿着打补丁、宽松版的厚外套，
裤腿和袖口，都用细绳束紧了，头发绑成了一根低麻花辫，额头和鬓角的碎发，全用小发卡别了起来，还戴了一个由多块布料拼接缝成的围裙。
“大黄，别叫了，是认识的人。”
大黄听懂指令，不再吠叫了，沈青则走向许霞，“这么快就到10点了？”
许霞：“没呢，我9点半就从家里出发了，想着早点到，能早点熟悉一下锅灶。我看街上卖肉的和饭馆里的厨师，胸前都围了一个围裙，我想着...要靠厨艺赚钱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围裙。\秒′章?结.小^税?惘_ ￠已¨发￠布`醉,薪￠章/截′
我没钱买新的，便翻出小虎不能穿的旧衣服，剪成长方形、正方形的布料，缝成一个围裙。
别看这个围裙是用旧衣服做的，它很干净的，我用洗衣粉洗了一遍，在开水里烫了10分钟，拧得半干后，放到灶膛旁烤干的。”
沈青：“戴围裙，是为了防止做饭时的油腥子、汤水，溅到自己的衣服上，洗干净就行，稍等一下，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沈青看向南边，他原本打算把李大茂喊过来，却发现对方正在翘竹排，不过，李启正在院子里，手持一个起钉器，在起竹排上的钉子。
“李启，过来一下。”
起钉器，是纯铁材质的，顶部，微微向下弯，顶端是铁凿一般的平刃，中部，是根笔直的圆柱，底部，先向下弯、再向上翘，似一个弯钩，顶端是分叉的。
用时，分叉塞入钉帽下方，握住铁柄向下一压，便能翘出铁钉。
“来嘞~”李启利落地起掉一枚钉子，紧接着，将钉子放入一旁的布包内，扔下起钉器，快速跑到沈青跟前，“沈青，找我什么事？”
“给你介绍一个人。”沈青为二人做介绍，“这位叫许霞，我家远亲，是我雇来的厨娘，你们有啥忌口的，可以跟她说。这位叫李启，是工头李大茂的儿子，在施工队当小工，我不在家时，你做饭遇到问题了，可以找他解决。”
许霞听到‘远亲’一词，心里升起一股感激之前，暗暗发誓做饭时，定要勤勤恳恳，不浪费一粒米。
一个村的，还姓同一个姓氏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亲戚关系，不过，像许霞和沈青妈这种，往上数五六代，才可能有点表亲关系。
安上‘雇主远亲’名头，工人们见了她，尊重不奢求了，但起码不会轻视和乱开玩笑。
“忌口---”李启认真回忆一番，十几秒后，他眼睛猛地一亮，“罗工，也就是罗大海，罗工曾经跟我提过...他一吃辣椒，胃就烧得慌，过个二十分钟，肠子也会烧起来，胃和肠子一烧就是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上厕所也倍难受。许姐，你炒菜时，别炒辣口的菜就行，比如，青椒炒蛋、素炒青椒、辣汤等。”
辣汤，有点像胡辣汤，将海带丝、豆腐皮、花生、面筋、木耳丝、青菜碎等物，下入开水中煮熟，再倒入用花椒粉、辣椒粉、黑胡椒粉、大料粉（香叶、八角、茴香等香辛料碾磨的粉）、淀粉、水配制好的调料水，一边倒，一边用大勺推动锅内的水和菜，直到锅中的水，呈现出微稠状态。?墈~书`屋¨小\税!惘` ~罪?芯^章!結,耕+辛?快′ 辣汤和胡辣椒的区别在于...辣汤里没有肉丁，黏稠度也低于胡辣汤，但辣的程度，和胡辣汤差不多。
许霞点头一笑，“眼下刚开春，天蓬街还没人开始卖辣椒苗呢，更别提青椒了，辣椒炒蛋、素炒青椒，不会出现在菜谱之中的，可...一些调料粉里，自带一点辣椒粉，炒菜时，能放它们吗？”
“稍等，我去问一问。”李启跑回屋檐旁，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罗工，我知道你吃青椒，肠胃会烧得慌。假如你吃的菜里，撒了含有辣椒粉的调料，你会不会烧啊？”
瞬间，堂屋正上方的屋顶上，爆发出阵阵笑声，一名寸头、大耳男子红着脸，回答道：“不烧，只要不是特辣的菜，或者直接吃了青椒、干红椒，我的肠胃就一点事也没有。”
答完，罗大海就低下了头，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却干不过一个青椒，让他倍感丢人，内心祈祷此事快点揭过去，偏偏，身旁的工人们不肯放过他。
“大海，别为了面子，不顾自己身体，逞强说瞎话。肠胃灼烧感，我也体验过一把，那天，二荆条大丰收，大队举行吃二荆条比赛，第一名能得10颗鸡蛋。鸡蛋，那可是上好的补品，当时，我老婆正怀着孕呢，为了给她补身体，我生生吃了20多根二荆条，肠胃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这一番话，不像是在安慰，反倒像是在炫耀。
“大海，你这体格...身高1米8，宽肩粗腿，一身的腱子肉，怎么会...不能吃青椒呢？”
“大海，我儿子小奇，今年5岁了，馒头夹腌青椒，吃得喷香。真没想到，你在吃辣方面，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大海吃辣椒，只是肠胃烧得慌，我那20几岁、在河岸当卸货工的外甥，一吃辣椒，就全身起红疹子，疹子还痒得厉害。”
李大茂出声，制止住大家的打趣行为，“大海，一吃辣就肠胃烧得慌，没啥可丢人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吃含有辣椒粉的调料，会不会烧得慌？”
“不会。”罗大海摇了摇头，“今天早上，我还吃了醋溜土豆丝呢，菜里就撒了含有辣椒粉的调料，我现在肠胃一点灼烧感都没有。”
“那就好。”李大茂扭过头，冲着下方喊道：“能吃，调料正常放。”
“好嘞。”李启回到原地，目露悔意，“我是不是...不应该当众问，害罗工没了面子，应该私下里拉到去某个角落悄悄谈此事。”
沈青：“虽然，玉城的菜系，以咸口为主，但是，辣口的菜，受众也挺多的。你私下里问罗工，后面，工人们连续好多天吃了无青椒、无干辣椒、也不辣的菜，发出抗议，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说...因为罗大海一个人不能吃辣，导致大家伙都吃不上辣口味的午饭。事关自身利益，到时候，工人们的反应，可就不止打趣、揶揄那么简单了。”
“是这个理。”许霞认同地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一开始就得说开了，不然，越往后越难解决。”
李启讪笑一下，“我到底还是年轻，事情考虑得不长远，学到了。”
许霞：“沈青，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我不用做早饭了吗？”
沈青：“嗯，我和李叔谈过了，他说工人们会吃完早饭，再从家里出发，我不用备早饭。往后，除下大雨外，你每天10点前，来我家做午饭，收拾完碗筷，烧上几瓶热水，就能回家了，一直忙到施工结束。”
当厨娘，早饭＋午饭，是4毛一天，只做午饭，是3毛一天，即使少赚1毛钱，许霞心里也很满足，
‘吃完早饭-上班’之间的空挡，可以忙别的事，比如，洗衣服、打理菜园、去地里薅草等，一个月赚10块，跟去镇上小作坊打工赚得一样多。
许霞：“行，我下午忙完，走之前，把水桶压满，下灶膛的草木灰，掏干净倒在屋后沤肥处，抱一些木柴、豆秸放在厨房内。”
咚---
两块竹排，被人抬到了院子里，竹排落地时，发出‘咚哐’的响声，还溅起一阵灰雾。
李启：“沈青，我去起钉子了，你俩聊。”
李启走后，沈青领着许霞进了厨房，指着南边说道：“肉、菜、调料、白面、大米等，都在这儿呢，想做啥，随你心意。每日饭量，可以多，但不能少，我每隔三四天，会清点一下食材，哪一样快用完了，我再去街上买。每餐做到2个荤菜。”
“2个荤菜？”许霞目露震惊，这年头，哪怕政策放开，村民日子普遍好过了一点，天天吃肉者，也鲜少能看到啊，更何况，是给工人吃的大锅饭呢。
沈青：“嗐，建房子是体力活，不吃饱吃好，哪有力气干活。3个月，一天管一顿饭，即便有一顿有2道荤菜，也多花不了几个钱。第一次做饭，要不要我帮忙？”
许霞不是‘看到别人不节俭，心里就不舒服’的变态性格，食材，是主家提供的，主家说怎么做，那便怎么做。
许霞在食材旁走了一个来回，期间，会用手摸摸这里、戳戳那里，回到原地时，待会儿要做什么主食、炒菜，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许霞：“不用帮忙，我一个人就行。欸，对了，午饭有多少人吃啊？”
沈青：“工人拢共有17个，加上工头李大茂、我、你、小虎，做21的饭量就行。”
许霞瞳孔微睁，“我和小虎也算在里面？”
沈青：“你和工人们一样，是我花钱雇来的，午饭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至于小虎...他一个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的。你中午回不了家，难道让他饿肚子，或者让他自己烧火，热一热早上的剩饭啊。这天气，不开火热饭，直接吃凉的，吃坏肚子可有得罪受喽。”
小虎，是许霞的命根子，儿子生病了，她会比自己生病还难受。
许霞：“行，听你的，我这就压水淘米、洗菜。”
沈青：“你打算做什么？”
许霞：“焖一锅干米饭，再炒四个菜，木耳炒肉丝、小葱炒鸡蛋、蒜苗炒肉、清炒苤蓝，末了，再用菠菜和芫荽，做一锅蔬菜汤。”
沈青：“锅不够用的话，我让李叔在院子里垒一个土灶，再去街上买一口铁锅，三个锅一起开动，做饭会更快一点。至于碗筷，前几天我在街上，买了20多套，应该足够用了。”
许霞垂眸沉思，目前，沈青家有两口锅，一主食、四个炒菜、一个汤，两口锅的确有点做不过来。
许霞：“行，在厨房门口往北来一点，砌个能烧柴火的土炉，炒个菜而已，用不着太大的锅，买正常大小的小锅就行。”
土炉垒在门旁，许霞走几步，就能兼管三口铁锅了。
“成，我找到机会，就和李叔说一声，你先忙活吧。”
许霞将自己要用到的食材，挑出来拿到压水井旁清洗，洗净后，再回到厨房烧火做饭。
沈青则走进了仓库，转悠一圈，在木床底下的笸箩内，发现团成一个扁球、呼呼大睡的小狸。
用手推了推，柔若无骨，还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