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龙口中各自衔着一株灵芝仙草,灵芝伞盖微微卷曲,边缘处点缀着细密的阴刻纹路,更显栩栩如生。
更妙的是,杯口沿的一侧,一条体型较小的螭龙正奋力向上攀爬,龙首恰好伏于杯沿,龙尾则悬空摇曳,纤细小巧,玲珑可爱,为整器平添了一份俏皮之气。
明中期白玉螭龙纹八棱杯
陈阳的目光在玉杯上细细游走,心中惊叹不已。这样的玉杯,通常是鋬耳上雕琢龙首,或者以镂空的双螭龙作为耳饰,简约而大气。
可眼前这件,不仅双螭龙造型更为饱满灵动,而且还多了一只小龙,三只螭龙相互呼应,构成一幅双龙教子的生动图景。小龙的加入,不仅丰富了构图,更让整个器物显得格外精巧别致。
他轻轻转动玉杯,光影交错间,螭龙的鳞片、灵芝的纹路,以及小龙攀爬时留下的细小痕迹,都一一清晰可见。这些细节无不彰显出匠人高超的技艺,每一刀每一琢都恰到好处,不见丝毫瑕疵。
如此精湛的雕刻工艺,如此罕见的造型组合,都让这件玉杯的价值不言自明。
杯型为八稜,每一棱面都光洁如镜,线条流畅优美。这八稜不仅仅是装饰,更蕴含着“八方共饮”的美好寓意。双龙教子的纹饰与八稜杯型相得益彰,既展现了工匠的奇思妙想,也寄寓了广结天下、子孙成才的深远祝福。
陈阳凝视着眼前的白玉螭龙纹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震撼,这杯子的玉色洁白莹润,他暗自思忖,这质地致密均匀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每一寸玉面都光滑如镜,无丝毫杂质或绺裂的痕迹,这种完美程度在古玩界实属罕见。
陈阳的内心非常清楚,这分明就是和田玉中传说的“羊脂白”级别,那种只存在于皇室珍藏中的顶级玉料。他想起古籍中关于明代宫廷用玉的记载,那个时代的工匠们对玉质纯净度的要求近乎苛刻,容不得半点瑕疵,而眼前这件玉杯显然完美符合了那个时代最严苛的标准。
在室内柔和光线的照射下,这只玉杯竟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半透明质感,那种透而不露的神秘美感让陈阳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注意到杯子边缘处微微透出的光晕,那是玉料内部细腻结构的完美体现,每一丝光线都被玉质温柔地包裹着,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陈阳轻抚杯身,和田玉特有的那种油脂感瞬间传递到指尖,让杯体在他手中慢慢生温,这种奇妙的触感让他几乎舍不得放手。他在心中暗叹,这种把玩时的极佳手感,恐怕就是古代帝王们钟爱玉器的原因吧。
陈阳再次端详着手中的杯子,内心五味杂陈,既有对古代工匠技艺的钦佩,也有对这件珍宝能保存至今的感慨,他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中桥,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对方的看法,毕竟这样的珍品需要真正的行家来品鉴。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只价值连城的杯子轻放到桌面上,生怕有丝毫的碰撞会损伤这件无价之宝,然后以一种略带试探的语气开口道:“中桥先生,您怎么看这件白玉螭龙纹杯?”
中桥的目光滑过陈阳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头一动,登时明白了陈阳的用意——这是在考校自己呢!他唇角一勾,笑意自眼底漫开,带着几分揶揄,又夹杂着几许服软,“陈先生,您这可真是高看我了。就这件宝贝,单看这品相、这纹路,还有这周身流转的光泽,怕是您心里早就有谱了吧?”
“真真假假,您心里门儿清,我这点微末眼力,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啊。”
说着,中桥话音一转,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脊背挺得笔直,“不过,既然您抬举我,把这难题甩到我这儿了,那我也不能辜负了您的期望不是?说得不到位,还请您多担待,多指点。”
陈阳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白玉螭龙纹杯上,手指在杯沿上虚虚一点,示意中桥可以开始了。
中桥得了信号,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玉杯,像是在端详一件稀世珍宝。
他先是眯着眼,将玉杯通体打量了一遍,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我们先看玉质,这玉色,白中泛青,温润如脂,简直像极了上好的羊脂奶酪,这品相,无疑是和田玉中的极品——羊脂白玉!即便在当时的华夏,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玉质”
中桥顿了顿,手指沿着杯身缓缓移动,指尖在棱角处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再看这八稜的造型,楞角分明,线条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这工艺水平,啧啧,那个年代,琢玉技艺虽说比不上宋元的精致繁复,却也自有一股遒劲苍茫之美。”
说到这里,中桥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奥秘一般,手指停在了螭龙纹上,轻轻摩挲着其中一条龙的胡须。
“您瞧这儿,这螭龙的毛发,丝丝缕缕,清晰可辨,根根分明,这可不是机器雕刻能出来的效果!”
“这是典型的‘游丝毛雕’技法,一根根细若游丝的毛发,全靠工匠的一双手,一刀刀细细雕琢而成。这种手法,讲究的是‘形神兼备’,不仅要刻划出毛发的细密质感,更要表现出龙的神韵。”
听中桥如此道来,陈阳唇畔笑意浅淡,却未达眼底,只轻抿薄唇,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修长的手指复又拾起那白玉螭龙纹杯,指腹细细摩挲过杯身细腻的纹路,目光落在杯底那几不可察的微凹处,像是要在玉质深处寻出什么隐秘的线索。
“玉质温润,触手生温,确是上等和田羊脂玉。”陈阳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像是在闲聊般随意提及,“这玉色白中微泛青,灯光下,玉体半透不透,油润感几乎要从指尖渗出来——这品相,没跑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中桥的脸,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啊——”
这声转折,让中桥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皮,眉心微蹙,等着陈阳接下来的话。“您方才提到的玉质无瑕,”陈阳手指轻敲杯壁,发出清脆的玉石碰撞声,“这倒是值得商榷了。”
他慢条斯理地将杯子转了个方向,露出杯侧那几道细若游丝的纹路,“明代的和田白玉,按理说,总该有些饭糁——也就是咱们现在说的玉内杂质。这东西,既是玉料天然生成的痕迹,也是那个年代工艺无法完全规避的瑕疵。”
陈阳的目光重新落回杯身,语气里多了几分审视,“可您瞧这件,玉质纯净得过分,几乎找不到半点杂质,怎么看都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虽说这雕工确实透着股古拙劲儿,不像现代机器能刻出来的,可若是清代的高仿呢?”陈阳故意将高仿二字咬得极重,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中桥先生,”陈阳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锐利,“您是基于哪些依据,如此笃定它是明代的?”
中桥闻言,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陷入短暂的沉思。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指着陈阳方才放下的白玉螭龙纹杯,“陈老板,您看这八稜的线条,每一道都笔直挺拔,力道十足。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刻出来的,必是当年玉工以砣具细细打磨而成。”
他起身,俯身靠近桌子,手指沿着杯身的棱线轻轻划过,“您再看这棱角,如此分明......”
“哦?”没等中桥说完,陈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中桥先生,您这话说的不完全对。”
“清代仿明之作,同样追求线条的流畅与棱角的分明,况且,”他伸手点了点杯身上的螭龙纹,“这螭龙纹样在清代也是极为盛行的,您又如何能断定,这不是清代哪位巧匠的杰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更何况,这杯子最大的问题,不在工艺,而在玉质。”
陈阳食指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玉质太完美了,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什么?”中桥听到陈阳这么说,瞬间愣住了,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那种震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