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感受着百姓们虔诚炽热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这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得来的民心,更是他争夺储位的重要筹码。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谦逊温雅的神态,广袖轻抬:“诸位免礼。”
拓跋烈见状,终于翻身下马,朝三皇子抱拳一礼,声音浑厚:“三殿下,久仰大名。”
三皇子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回礼,声音清润:“拓跋王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图雅公主却仍高踞马上,纹丝不动。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皇子,目光在他白皙的面容上逡巡。
一抹不屑从她眼底掠过,比起草原上那些饱经风霜的勇士,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简直像个弱不禁风的瓷娃娃,仿佛一碰就会碎。
三皇子抬眸望向图雅公主,唇角勾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想必这位便是名动草原的图雅公主!公主英姿飒爽,果然与中原闺秀大不相同。”
图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笑容晃了神。阳光透过他纤长的睫毛,在如玉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双眼眸仿佛盛着清澈的湖水。恍惚间,让她想起草原上最温柔的晨风。
这位看似文弱的三皇子,笑起来时眉目间流转的风华,竟让她一时忘记了呼吸。她慌乱地跳下马,定了定神,才略显局促地拱手道:“殿下过奖了。”
三皇子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妇人,缓步上前。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苍白的小脸上,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天道无常,竟发生如此意外,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他俯身看向泪眼婆娑的妇人,声音温和却坚定:“这位大婶放心,本宫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略作停顿,又问道:“家中的当家人可在?”
图雅公主闻言脸色骤变,方才对三皇子生出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握紧马鞭的手微微发抖,这个三皇子,难道真要为了个贱民与她为难?
恰在此时,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挤进人群。他“扑通”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三皇子殿下!草民孙二混,是这孩子的爹,是槐花的丈夫!”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向图雅公主连连磕头:“公主殿下开恩!草民的妻女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求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一家吧!”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几个认识这一家的街坊暗暗咬牙,这孙二混是出了名的市井泼皮,整日混迹赌坊。他妻子赵槐花为了养活一家,天不亮就带着女儿起来和面,在街角卖烧饼度日。
如今女儿惨死,这混账不想着为女儿讨回公道,竟还在这里摇尾乞怜!
“不是这样的!”赵槐花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怒火:“是公主她纵马...”
“啪!”
孙二混回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赵槐花打得歪倒在地:“臭婆娘!谁准你在这儿胡咧咧!”
赵槐花捂着脸,求助地看向素有贤名的三皇子,却见他眉头紧锁,眼中分明带着不悦。再看向图雅公主,只见她红唇微勾,眼中满是轻蔑的嘲讽。周围的百姓虽面露愤慨,却无一人敢出声。
这一刻,赵槐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满是绝望与愤懑。她抱紧女儿冰冷的小身子,突然拼尽全力朝路边的树干撞去。
“拦住她!”三皇子薄唇紧抿。他身后的侍卫闪身而出,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赵槐花后颈。妇人身子一软,缓缓倒下,被冲上来的孙二混一把抱住。
三皇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对孙二混道:“图雅公主是东陵贵客,她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但你需管好自家妇人,若再闹出事端,恐会影响两国邦交。”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温和:“本宫念在你家痛失爱女,着实可怜。这些银两你且收下,好生安葬孩子吧!”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侍从立即捧出一只绣着金线的沉甸甸荷包。阳光下,那荷包上金丝闪耀,晃得人眼花。
孙二混两眼放光,双手颤抖着接过荷包,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头狂跳,连连叩首:“多谢公主开恩!多谢殿下恩典!殿下爱民如子,实在是咱东陵百姓之幸!”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他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寻来了赵槐花的丈夫。只要收买了这家人不再追究,此事便可大事化小。既保全了图雅公主的颜面,又维持了自己爱民如子的形象。
至于那些愤愤不平的百姓,他们的怒火自然会尽数倾泻在这个贪得无厌的孙二混身上。
“拓跋王子、图雅公主。”三皇子转身时面上已换上温润如玉的笑容,广袖轻扬间做了个“请”的手势:“客馆早已备下接风宴席。二位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不如先移步客馆歇息?”
拓跋烈微微颔首,一行人谈笑风生地朝客馆方向走去,仿佛方才的血案从未发生过。
百姓们望着贵人们远去的背影,心头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有人啐了一口,有人摇头叹息,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只得三三两两地散去...
……
转眼间,万寿节已至。
因太后凤体违和,孟皇后仍被禁足于坤宁宫,长公主又因柔嘉郡主之事与应天帝生了嫌隙。李淑妃虽代掌凤印,终究资历尚浅,且性子内敛不善与命妇周旋。应天帝思虑再三,特命姝华大长公主出面,与李淑妃一同主持女宾事宜。
姝华大长公主颁下懿旨:此次万寿宴事关国体,所有在京命妇必须出席,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这道旨意一出,就连卧病多时的老诰命都要强撑着病体前去赴宴。
姜慕雪本不欲出席这万寿宴,她已多年不在京中宴席上露面,自休夫风波后,更是深居简出。但皇家懿旨岂容违抗?
天光微亮,映雪居内已是一片忙碌。谢清漓站在铜镜前为姜慕雪整理诰命服,指尖微微发凉。她太清楚姝华大长公主、谢景元和阿娘之间的纠葛,这道突如其来的懿旨,分明是冲着阿娘来的。
望着镜中阿娘平静的容颜,谢清漓心头涌起一阵不安,今日这场鸿门宴,怕是早已设好陷阱等着她们母女...
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袖袋中暗藏的药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若姝华敢动阿娘一根汗毛,她定要这位大长公主尝尝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