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刑部尚书问他还有什么想法,他即便是没有想法,也要说出想法来。更何况,他还真有想法呢。毕竟这个阴谋是他通过松正书院所死去的学生魏淮江身上发现的线索一步步推测出来的。
如今他的推测得到了验证,就说明凶手真的是通过马家父子利用了这个冯公公。那么——
“下官在想,这土既然有问题的话,那么贼人要怎么保证,那些挖树坑,栽树的役工们不会发现土有问题呢,那么多役工,有一个发现并且向上呈禀,贼人的计谋就会功亏一篑。”
既然做的如此隐蔽,那这么大的风险,怎么可能不想办法规避呢。
“所以那些役工也有问题。”
洪甫实在王茂平的话音落下之后,便给出了答案。是啊,既然要对这里下手,贼人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将计划失败的可能降到最小。
而树木枯死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不是有人写了这封信的话,那些役工就会顺利实施计划,然后从容离开,失去踪迹,到那时想要将人找回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尚书大人说的是,土是从裕庆县采办的,那些役工呢?”
“来人,把冯穰顺带进来!”洪甫实发话道。那些役工自然是由神宫监负责。
如今被带上来的冯穰顺已经狼狈不堪,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脸上满是泪痕,堵在嘴上的布拿下去时,都已经被浸湿,不知道上面沾的究竟是口水,眼泪,还是鼻涕。
“诸位大人,我是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能开口说话之后,冯穰顺又连忙替自已辩解了起来。
都说大不了一死,怕什么,可即便是死也是有很多种死法的。他作为内监的人有更深的了解。更何况,他真的不想死啊!
“冯穰顺,那些役工,你是从哪里招来的?”洪甫实开口问道。
一般来说,那些役工,瓦工,石工都是京城附近的人,有些是距离皇陵较近村子的村民。
“是,是胡得津找来的。”
冯穰顺又是猛地一哆嗦,难不成不仅土有问题,这人还有问题?那他岂不是彻底脱不开干系了?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为什么不从附近找?”洪甫实继续问道。
“因为,因为,能得一些银钱。胡得津说他找的那些役工很便宜,也很老实,剩下的银钱就可以,就可以分掉。”
虽然知道坐实中饱私囊罪名的后果,但此时的冯穰顺是不敢不说的。
洪甫实几人目光对在了一起,心中都已经了然。皇陵的修缮,内府是拨了银钱的,也就是说那些工匠都是有钱可拿的。
而这笔付给工匠的银钱,也不是小数目。于是想要捞上一笔的冯穰顺就踩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那个胡得津家在哪里?”
“他的家在石砀县城,开了一个牙行……”冯穰顺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洪甫实冲着方涧川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赶紧派人赶去石砀县,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开,那么要赶紧去抓胡得津,以免此人溜之大吉。
“王府丞,接下来你问吧!”有王茂平在这里,他自然是要人尽其用,由对方来问话,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疏漏。说罢,洪甫实拿起了一旁的茶杯。
而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也是乐见其成。王茂平问话,他们相当放心。
大人们让他问,自然是要遵命,再者,王茂平也确实有些问题要问,因此领命后便开了口:
“你和胡得津很熟悉?这是你们第几次这么做?”
如今的冯穰顺极力的想要撇清自已与胡得津的关系,慌忙的辩解着:
“我和他不熟,这真的是第一次,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要贪些银钱,如果知道对方居心叵测的话,借我多少胆子,也不敢把那些役工招进来啊!请您明鉴,明鉴啊!”
“你和他真的不熟吗?”王茂平即便是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但还是又问了一遍。
而在场的大臣们则是觉得王茂平是不是怀疑此人其实参与其中,并不是钻进贼人设下的圈套。
“我和他真的不熟。”冯穰顺用力的摇头解释着,也担心眼前之人,把他当成了贼人的同伙。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是他去皇庄几次送礼,我才见了他。”冯穰顺有一瞬间的停顿,目光也有一瞬间的游离,但马上给出了自已的解释。
洪甫实等人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觉得不仅神宫监需要整治,皇庄也同样如此。而对于知道一部分真相的王茂平来说,自然是察觉到了。
“真的?”
冯穰顺头点的如捣蒜一般:“是真的。”
“你和他见过几面?”
“两,两面。”
王茂平嘴角露出了讽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你便答应了他的提议?”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我该死,该死啊!”冯穰顺看起来是满脸的悔恨。但在场的人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但我不相信,一个神宫监的掌印太监在见过一个人两面之后,就会信任对方。也不会相信没有默许,胡得津的礼,能够送进皇庄。”
“除非有一种情况,冯穰顺你知道是哪一种吗?”
冯穰顺拼命的摇着自已的脑袋,而洪甫实等人的目光却变得锐利了起来,此人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就是这个胡得津是你信任的人推荐的,所以你本能的就对此人也多一层信任,少一层防备。说吧,胡得津到底是谁向你推荐的?”
“王大人,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啊!没有人向我推荐他,是他自已找过来的。”冯穰顺看起来没有撒谎的迹象,但王茂平却并不会相信,自顾自的分析了下去。
“即便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罪责,但依旧不愿意把人供出来,看来此人对你十分的重要。”
洪甫实等人知道,王茂平肯定是已经认定了这一点,而他们也更倾向于王茂平的猜测。一个掌印太监即便是再想中饱私囊,也会怀有防备心。刚才是他们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