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通走了过来,开口答道:“是为了炼煞气。
六哥你还记得在燕京时,咱们为救陈思思去炼的追魂咒么!就是以活人做引,将其割破十指生生放血三天,待他耗干元气后再以祭法将怨念压缩到极致。
两法原理类似,都是靠着将死不死,将活不活之时,将全部煞气激发出来,以炼制成凶煞之体。”
我指了指青衣老者问道:“他没……”
灵通擦了擦手上的血,一脸轻描淡写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还留了口气儿让他吊着呢!”
我点点头,又继续听楚章讲下去。
“待我们的血马上就要流干时,父亲便将那法器里残留着的因果反噬之力,日日注入进我们的体内,让我们能慢慢适应这血煞的反噬。
每日子时,那已融入身体的反噬之力,就会如猛兽般在血液中疯狂的撕咬反扑~若是没有父亲所给的解药压制,我们便会被反噬日夜折磨。待周身肝肠寸断,气脉殆尽而死。”
三十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原来……原来这就是首席过的日子?”
十七跟着点头:“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每个首席都被主事儿牵制,原来是为因为这个把柄。”
我又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是为何被关进阴宅地牢的?”
楚章:“因为,我犯了错~”
我:“犯错?”
楚章自嘲道:“我就是楚门养的一条,看门护院的狗而已,可我却把那待宰的羔羊放了!”
高举不解:“哪里有羊?”
楚章:“我们这些首席之中,谁不是活的隐忍克制~
只他一人,倒是个自在洒脱的性子~”
十七感慨:“遭受过这般非人的待遇,还能活的自在洒脱,这人倒实在是个妙人。”
楚章点点头:“每次被强行注入血煞后,我们都疼痒不止,痛不欲生。任谁都没了心情,再去顾及旁的什么事情。所以满屋子的黑袍都活的浑浑噩噩,仿若死尸。
可只有他,却总是苦中作乐,日日给我们讲述着那些外面天南海北的八卦~
他讲这洞外的世界风起云涌,有多少个门派飞黄腾达,又有多少个玄门轰然崩塌~
他讲如今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再学玄门了,而是天天捧着仁义礼德的迂腐文章卖弄文字~
他讲老李村出了怪事儿,那成精的黄鼠狼闹着要娶黄花姑娘,最后被众人一榔头凿穿了脑袋~
他讲楚门后山那株老槐树被人给砍了,又在那里盖上高楼,建了铁路,日日灯火通明~
我:“你们皆被囚禁在山洞中近百年,为何就只有他能出去?”
楚章苦涩摇头:“我们这些黑袍~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鬼魅影子!谁有资格可以活在阳光之下呢!
所有故事皆是他胡言乱语的幻想之言,每个人都知道是假的,可却没有一人愿意去揭穿他。
他的故事,就好像这无尽黑暗中一扇微微开启的窗。
虽你明知窗外的风景皆是假的,可却总似能感受到拂拂清风,嗅到芳草清香~
而这扇窗既然开了,谁也不忍将它合上。”
楚章讲到这儿,却突然停下来,他将手中燃烧殆尽的烟猛吸了几口后掐灭。眼神开始变得愤恨绝望起来:“可是~父亲却连这最后一扇窗,都给关上了~”
三十四急问道:“那个妙人,怎么了?”
楚章冷笑了几声,蹒跚着支撑起身子,缓缓走向青衣老者:“你为何非要杀了他呢?”
青衣老者被灵通折磨得已没了人形,他咧着满是鲜血的嘴角,诡异而无情的笑着:“要杀便杀了,否则你们身上的戾气渐消,又如何再去替楚门做血噬煞器呢~”
三十四气愤不已,几脚踹向青衣老者的肚子:“你这畜生!那可是你亲儿子,你竟连一点儿生的希望,都不给他留,你让他可怎么活啊!”
青衣老者痛苦而绝望:“儿子?我没有这般无用的儿子!他是叛徒~是背弃暗堂的孽障~
凡是大义,便必然要有人牺牲!为了楚门再现百年前的荣光,我们这些信徒,都需献祭上自己的生命!”
灵通似乎触动了心中某处不愿示人的伤口,他别过脸去,冷笑不止:“为了你们这些狗屁的大义,便肆无忌惮的变成最残虐的施暴者!你们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一生要怎么活!”
楚章缓了一会儿情绪,待脸色恢复如初,才又开始讲述道:
“黑袍人的身子和常人不同,他们虽还活着,却早已没了生气,只是群被炼制成血煞的活死人~
可若想让他死,倒也是没那么容易~”
三十四点头:“毕竟我们黑袍身上,都被融入过蓝色矿物质的粉末。就是死了,也能奇迹般再次复生!”
楚章点点头:“若想让黑袍死,便只有一种法子!需将其倒吊上九日,待体内融合过蓝色粉末的血液皆流尽了才成~
所以父亲便将他带入地牢关押,并命我去日日看管他。如此,他便知晓了我暗堂弟子的身份~”
我问道:“然后呢?他知晓你的身份后,可恨你入骨?”
楚章从怀中掏出那枚启动千丝万路的名牌,用手反复擦拭着:“我说过了,他是这世上,看得起我的第一个人~”
三十四震惊不已:“这妙人,竟就是二大人了~”
楚章:“他知晓我的身份后,却不恨反喜~”
龙玄老头儿:“是想你念在朝夕相处的情谊份上,找你求情放了他?”
楚章摇头:“他可不是这般迂腐无趣的人~”
我:“那他为何要喜?”
楚章抬起头,眼中满是艳羡:“我说过了,我们都活得克制隐忍,唯有他,是个真正的自由洒脱之人!
他说他知道我是暗堂,便放心了~
因为终有一日,我会和他们不同!
我可以走出这山洞,替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而我活着,便也算是替他活着~
而我看了,便也算是替他看了~
所以他自然是欢喜了!”
我几番想开口说什么,可终究是觉得什么语言都浅薄了些,只得无奈笑笑,感慨道:“这二大人,果真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