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08.790：『英雄的课程』
“中校阁下，您……”助理上尉茫然地注视着克雷齐默尔中校这反常的举动，一时语塞。
奥拓·克雷齐默尔，作为同样在远征中屡获殊荣的英雄攻击舰舰长，现任帝国海军第一攻击中队的指挥官，在所有海军同僚的印象中，他向来以如磐石般沉稳与处变不惊的心态而闻名。
毕竟唯有具备足够耐心与极致冷静的猎手，方能胜任他所担任的凶险职务。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以冷静著称的中校，脸上却清晰地写满了混杂着震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甚至暂时放下了正在进行的教学，径直迎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在舰桥一侧通往上层甲板的舷梯口处缓缓显现，最终停驻在由厚重黑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围栏之前。
那男人身姿挺拔如枪，居高临下，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一切——那些稚气未脱的学员，略显局促的上尉，以及正快步向他走来的克雷齐默尔中校。
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那股磅礴而深沉的威势，无需任何言语或徽章的佐证，便足以昭示其作为这艘传奇战舰曾经至高领袖的身份。
胸前的星徽勋章在舰桥幽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那是无数次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
“好久不见了，克雷齐默尔中校。”
那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落在了疾步而来的下属身上。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中既有久别重逢的欣慰，也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回来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在“史诗号”的指挥舰桥内激起了无声的轩然大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引擎的低鸣与仪器的运转声似乎也为之减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挺拔的身影之上，等待着，或者说，敬畏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奥拓·克雷齐默尔中校的双腿猛然并拢，发出清脆的靴跟碰撞声，左臂紧挟军帽于肋下，右手抚胸，向着指挥王座平台上那巍峨的身影深深鞠躬，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只见来者身着一套精心打造、线条峥嵘的全新动力盔甲，挂在胸前勋章槽内的各式勋章，无声地诉说着久经沙场的历史。
身后虚空蓝色的披风随风舞动。其上，以鎏金工艺烫印着一颗被短剑精准刺穿的蔚蓝星球——那是地狱尖兵的战斗徽记，象征着引以为傲的24标志泰拉时内全球打击能力。
肩甲上印刻着的帝国海军带翼船舵徽记以银色精金打造，内涵夹层巧妙地固定在披风的肩部，随着他细微的动作，那羽翼仿佛也蓄势待飞。
学员们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好奇迅速转变为全然的惊诧。
在他们尚显单纯的认知中，奥拓·克雷齐默尔中校是一位近乎‘没有感情’的、以钢铁意志铸就的标准帝国军人。
平日里，任何事物都难以在他脸上激起一丝波澜，任何人也休想与他开半分玩笑。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铁血教官，此刻却以如此谦恭的姿态，向面前这个男人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学员们压低了声音，却依然难掩彼此间传递的惊愕与猜测，嗡嗡的议论声在舰桥的一角悄然弥漫，他们都在悄声探寻着这个身形无比高大、气势甚至快要接近传说中阿斯塔特修士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见到此番情景，那名一直不明情况的海军上尉，此刻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然醒悟，脸色随即涨红。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全体都有！向霍雷肖·柯克伦勋爵敬礼！”
此言一出，那些仍在窃窃私语的学员们被这声中气十足的口令震慑，舰桥一角瞬间恢复了肃静。
当然，这并非源于他们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纪律性，而是来自一种更为原始、更为强烈的冲击——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股战栗感如此强烈，如同亲眼见证了只存在于英雄史诗中的人物降临凡间，令人难以置信的冲击力会令凡人们本能地屏息。
在他们的想象中，这样名震寰宇的大人物，本应端坐于海军部窗明几净的舒适办公室中运筹帷幄，或是在内政部戒备森严的大楼内与那些同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指点江山，再或者，便是亲自驾驭着无畏的战舰驰骋于无垠星海，于炮火与荣耀中创造新的不朽神话。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位传奇人物，与忠嗣学院朴素的训练校场、与这艘静静停泊在船坞中的教学用军舰联系起来。
“向柯克伦勋爵大人致意！”在片刻的寂静后，学员们如同受过千百次演练般，猛地挺直了尚显稚嫩的胸膛，右手握拳捶胸，左手化为羽翼护于其上，庄重而肃穆地向霍雷肖行了帝国天鹰礼。
动作或许尚有些青涩，却都已然是他们能做出的最标准的姿势了。
“也向你们致意，学员们。”霍雷肖的声音温和下来，坚定不减，“克雷齐默尔中校的课，你们都有没有好好听讲？”
年轻的海军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露出一丝被突击检查的紧张。
“当然！大人！”一个胆大的学员率先高声回应，打破了沉默。
旋即，其他学员也仿佛被点燃了热情，纷纷附和，声音汇聚成一股热切的洪流：“我们都有认真听讲！”
“‘史诗号’是一艘伟大的战舰。一年前，我就站在这里。”
霍雷肖缓步走向那尊由乌黑精金铸造、象征着无上指挥权的舰长宝座，最终停在宝座前一方稍矮的大理石围栏旁。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护栏冰冷的石面，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望见了昔日位于敌后的凶险岁月。
“我的正前方，曾是我的舵长——一位经验丰富、令人敬佩的老准尉。
那边，曾是我的第一上尉，阿奇·卡斯伯特·科林伍德的战情指挥台，他负责将我的命令精准地传达到舰船的每一个角落，确保各项指令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他微微侧身，指向另一侧：“然后是那里，那个略微高出甲板的瞭望台，从左数第三个观测镜，曾是露易丝上尉的岗位。得益于她那双锐利无匹的卡迪安紫色眼眸，我们总能第一时间精确锁定需要打击的目标方位。
而在你们身旁不远处的那个舷梯口，则是法莉妲·胡德军监委员的战勤哨位。”
孩子们顺着霍雷肖的目光望向那些被一一点出的位置，脸上的兴奋与激动之情愈发难以抑制。
尤其是听到“胡德”这个姓氏时，不少来自深渊港的学员更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胡德家族在深渊港的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居住在最底层中巢、日复一日在工厂流水线上劳作的苦工，也在工厂无休止循环播放的广播中，无数次听闻过胡德家族那些恢弘的丰功伟绩。
“那一天。”
霍雷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缅怀与畅然，“我们全舰官兵齐心协力，驾驶着‘史诗号’，从敌方主力舰庞大的舰腹阴影之下悄然掠过。
那是一次豪赌，我们冒着被船体间的闸门瞬间压扁，或是因过于接近而被敌舰侦测到的巨大风险，凭借着近乎神乎其技的驾舰技巧，如同一道无声的幽影，在敌舰雷达网络的缝隙间穿梭，成功突破了层层封锁，抵达了位于船坞中央的目标区域。”
旋即，气氛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在聆听他的讲述。
“就在那儿。”霍雷肖抬起手臂，修长的食指稳定地指向舰桥一侧的观察舷窗。
学员们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窗外是宽大的校场和被温暖恒星日光照得视觉波动的高大英雄雕塑。
明明外面只是他们平日里日日经过的校场，但不知为何，竟激起了齐齐的惊呼。
那一刻，霍雷肖的眼神变得幽远而锐利，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淡去，他的灵魂已然重返那场惊心动魄的‘击鼓行动’突袭战场。
“我们的目标，就如同盛宴中最诱人的那道主菜，静静地等待着我们。我们的四枚鱼雷，早已蓄势待发，如同饥饿的猛兽亮出了獠牙，迫不及待地要撕裂猎物的咽喉，畅饮其滚烫的鲜血。”
学员们完全被霍雷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和生动的叙述所吸引，一个个屏息凝神，双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向往的光芒，脸颊也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这堂别开生面的“课”，可比他们平日里在教室中听讲的任何一节充斥着枯燥海军条令与理论知识的学术课程，要有趣千百倍。
“我们像幽灵般潜伏在一艘大型货船的信号盲区之下，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对着那艘戒备森严的敌舰指挥中心，展开了致命的鱼雷齐射。
得手之后，我们立刻掉头，以最大战术速度脱离，同时，对着整个星港四周的关键支撑结构与能量节点，再次发射了剩余的鱼雷。”
“那庞大绝伦的异形巨构开始分崩离析，长达数百米的橙黄色异种金属结构在连环爆炸中断裂、崩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是我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我们脚下颤抖、崩塌，而我们，正是这场毁灭灾难的始作俑者。”
“我们驾驭着战舰，在崩塌的星港结构与敌方旗舰燃烧的残骸间灵活穿梭，最终在敌人惊愕的注视下，如幽灵般遁入深空，消失无踪。”
当霍雷肖的话音落下，舰桥内一片寂静，学员们个个目瞪口呆，许多人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再会，年轻的哥特舰队新血们。人类需要你们的流血与牺牲。”
霍雷肖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他微笑着扫过一张张稚嫩却写满敬仰的脸庞，“好好听克雷齐默尔中校上课。这位执行力高强的可敬中校，可是曾是我麾下最得力的副中队长。
在那场‘击鼓行动’中，如果没有他指挥的第一攻击中队在外围浴血奋战，为我们清除了侧翼的威胁，提供了关键的火力掩护与支援。
如果没有e-47号攻击舰及其英勇的指挥官普里恩少校，在最危急的时刻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吸引了敌人的主力，我们绝不可能如此成功且圆满地完成任务。”
学员们带着全新的、混杂着震惊与崇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自己的教官，克雷齐默尔中校。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严厉刻板的老师，竟然与眼前这位在内政部宣传中如同神祇般存在的帝国英雄，是并肩作战、历经生死的亲密战友与上下级。
“以竭尽所能的速度掌握，并牢牢记忆，然后运用你们所学到的这一切，它很有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你一命。”
“是！大人！我们一定会跟着克雷齐默尔中校好好学习的！”学员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回应，谦卑地低下往常高昂的头颅，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热忱。
在亲耳聆听了仅存在于广播中英雄的传奇并目睹了其风采后。
学员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仰之情，先前对课程的些许枯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热情与渴望。
毕竟，对于这些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成为像第二次达摩克利斯湾远征中的帝国英雄舰长霍雷肖·柯克伦勋爵那样的英雄人物，更具诱惑力，更富挑战性的目标呢？
克雷齐默尔中校凝望着长官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舷梯的阴影之中。
他缓缓抬起右手，紧握成拳，庄重地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帝国天鹰徽章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昂首挺胸，目光深邃，万千思绪在他坚毅的脸庞下暗流涌动。
“是，长官，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克雷齐默尔中校对着离去的背影郑重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