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一笑,也不点破,便走到灶台边,帮着林燕拾掇起来,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想听听屋里那对宝贝儿女在说些什么体己话。
对于他们老两口而言,儿女绕膝,哪怕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说话,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与慰藉。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又是两天过去,已是大年初六的清晨。
纵然陆江河心中再多不舍,陆文婷眼底也满是难掩的失落,但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陆江河还是踏上了返回明阳县的路。
按理说,春节假期尚有两天才算正式结束。但陆江河此刻‘抢跑’回程,自然有他的考量。
他深知,年前好多事情刚刚敲定,所以这一年对明阳县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年,是决定新工厂能否一炮打响、新模式能否成功复制的关键之年。
许多工作,必须提前布局,‘打好提前量’,才能在开年之后迅速铺开,占据先机。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明阳县的住处,也只是短暂休整了一夜。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江河便径直去了县政府大院。
此刻的县政府大院内一片寂静,春节的余味尚浓。
和看大门的老张头打了个招呼,陆江河熟门熟路地走进院子。各间办公室的门上,都还贴着鲜红的春联和倒着的“福”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这些,都是年前县里干部们的“集体创作”。
陆江河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前,却微微一怔。办公室的门,竟然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似乎在整理着什么。
陆江河眉头微蹙,心中有些诧异,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文件柜前,正仔细地将一叠叠档案资料从柜子中取出,拂去上面的微尘,然后分门别类,重新码放整齐。那人穿着一件米色的薄呢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动作轻柔而专注,正是县府办主任刘爱璐。
陆江河确实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比他还早到办公室,而且还是刘爱璐。
“刘主任,你怎么来了?”陆江河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讶。刘爱璐闻声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却又透着几分熟稔:“陆县长,您还是叫我刘秘书吧,听着亲切,我也习惯。”
她将手中的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角,依旧轻车熟路。
陆江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羊城那趟差事,刘爱璐在关键时刻的决断和滴水不漏的办事能力,陆江河是看在眼里的。
回来之后,他便力排众议,直接将刘爱璐从县长秘书的位置,提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个更关键的岗位上。
要知道,从县长的首席大秘,一跃成为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这个步子迈得不是一般的大。
按照官场不成文的规矩,县府办主任这个位置,通常都是由那些在机关里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各种门道的老资格来担任。
刘爱璐年纪轻轻,比陆江河还要小上几岁,无论从资历还是年龄看,都显得有些“嫩”。
县政府办公室,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承上启下、协调左右的中枢神经,是县政府的“大管家”。
任何一个地方的县府办一把手,哪个不是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既要八面玲珑,又要能扛事儿,还得压得住下面形形色色的人。
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位置都轮不到刘爱璐这样的年轻人。
所以,这次提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陆江河的“破格”。
不过,县里的人大多也清楚陆江河这位年轻县长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不拘一格降人才。
再加上刘爱璐平日里展现出的工作能力确实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为人处世也算得体,即便有些人心里嘀咕,嘴上却也说不出什么。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陆江河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拉开椅子坐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可不行。刘秘书是服务我这个县长的,刘主任可是服务全县大局的,我可不敢这么托大。”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涛子那边没什么事么?大过年的,怎么不多陪陪他,不多在家里歇几天?”
刘爱璐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蒋总那边也忙。陆县长您不是把新家具厂的投资项目也拉上了他的公司么?他那边年后一堆事等着落实,我寻思着自己这边也得提前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工作对接不上。”
“再说了,周婉清一个人在那边盯着,很多事情怕是应付不过来。我这不寻思着政府办这边年初事不多,就顺道过来看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陆江河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他清楚,这丫头提前回来,恐怕更多的还是存着些“私心”。毕竟,蒋泽涛是她的男朋友,如今一头扎进了明阳县这个项目里。
对于蒋泽涛这位发小,陆江河心里是承情的。物流那件事,蒋泽涛可是二话不说,拼着初期可能亏损的风险也跟着自己干了。
这份情谊,他陆江河不能不记。刘爱璐愿意多费心,他自然也不会拦着。
刘爱璐忍不住问道:“陆县长,您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会在家多待几天呢。”
陆江河拿起办公桌角刘爱璐刚刚放下的那份关于新家具厂项目进展的简报,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几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将文件轻轻放回原处,然后抬头看向刘爱璐,“刘秘书,咱们下去走走,怎么样?”
刘爱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啊?下去走走?”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虽然已是初七,但县城里的年味儿依旧浓郁,许多店铺都还关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