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自然不会忽视在顾莫娘的身边,还有刘嬷嬷这等人的存在。幸好黑龙阁的上级将她定义为与顾莫娘完全独立的另一条线。所以,秦刚在之前便让郭啸在值守上坎巷的士兵里,有意安排了一人装作被她拉拢,不时地向她提供一些设计好的秦刚在辽东地区行踪消息。
自负的刘嬷嬷觉得自己是另辟蹊径,在明面上的顾莫娘根本掌握不了太多秦刚消息的情况下,她却能够持续不断地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诸多进展,反而有点暗自得意。
“提供给她们的情报是否会被看出破绽?”秦刚回到住处后,郭啸还在那里等他。
“回禀大帅,应该不会。”郭啸答道,“本来都是虎将军以您的名义在各地巡视,各地的驻军都认为是大帅去了他们那,报给朝廷的军报上也都是这样写的,别说那些探子看不出破绽,就算是辽阳城里越国王府的人,也会觉得事实便是如此。”
交待完了辽阳城里的一众军务之事后,秦刚发现郭啸似乎还有事情想要说,想了一下,便开口问起所猜到的事:“你家药师可好?”
秦刚这么一问,却让郭啸有点受宠若惊,立即回道:“承蒙大帅关照,小人原来正想提及此事:犬子得华神医亲自带了几个月,虽然还不至于可以出师坐诊,但是在药铺里为人抓药配药、兼看一些小病小症,也算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在身。我家浑人一直念叨着要让小人当面向大帅磕头谢恩呢!”
“无妨,只要你们觉得不错,小家伙也愿意学医便就是好了。”秦刚点点头道。
郭啸提到这事之后,神情也严肃了许多,继续开口道,“犬子和我提过,辽阳此地毕竟偏远苦寒,华神医来这里的时间太短,在年前时还来了一封信,问犬子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大宋各地游历行医,这样在他的身边也好能够多多学好医术。”
“嗯,这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思。”这事其实是秦刚在此期间让邹放写信来询问郭啸及郭药师父子俩的。
“犬子若是能去大宋各地游历,而且还能在华神医的身边受教,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郭啸先是十分肯定地说道,然后明显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其实小人始终记得自己是个汉人,虽然只能在这辽国谋生,但也终究没有忘了自己的根本。能投在大帅门下为家将,是小人三生三世修来的福份。小人也看得出,大帅非同常人。我那犬子说是跟着华神医去长见识,实际上却是托付给了大帅,而且也是为他谋得了一份好前程!小人全家对此是心甘情愿、并恳请大帅能够成全!”
郭啸后面的这番话,倒让秦刚突然对他高看了几分,因为这几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明确表示:他愿意将儿子郭药师交给秦刚,既是表示自己对他的绝对信任,甚至更可以理解为他不惜以托付儿子来表达自己对他绝对忠诚的意思。
实际上,这也是郭啸思考了这么长的时间,感觉自己如何能够打破自己原先是耶律门人的身份,可以真正获得徐三认可的一个办法。
“郭兄弟,你与本帅从西北一路走来,可谓是生死与共!”秦刚一边思考着,一边斟酌着语句,“无论如何,你须要信我,让药师去学医,于他、于你、甚至于这……更大的……那个来说,可能都会是一件大幸事!刚才你的意思,本帅是明白的。而你的担心,其实大可不必。过些日子,本帅再次出海南下时,会把他带去,你可放心?”
“大帅一言值万金,这是小人全家的福分!”看到秦刚是接受了他的投名状,郭啸不由于喜出望外,更是纳头再拜。他虽然未必能够完全听懂秦刚所讲的全部意思,但是,儿子托付之后,自己显然便能更进一步地靠近徐三身边了。
第三天,秦虎终于赶回了辽阳城,带来的是宁江州那里对于完颜部女真人的监视结果:
虽然完颜部对于曷懒甸地区争夺的战略意图严重受挫,但他们在过去的一年里,却连续征服了苏滨水的含国部、图们江的温迪痕部、乌古论部以及奥纯部等,再加上已经对他们表示臣服的星显水【注:今吉林延边布尔哈通河】的纥石烈部、乌延部与斡准部等,完颜部在统一女真人的进程方面进行得相当地迅速与顺利。
在完颜吴乞买的一力主张之下,完颜部相当重视以铁匠为主的各种匠人,导致辽国境内有这些手艺的人在活不下去后,就会选择逃跑到他们那里去。而整个辽国官府与军队,竟然对于这些情况毫不知晓、更是毫不在意。
“你对此是如何安排军力的?”
“宁江州直压完颜部的会宁城,完颜乌雅束毕竟还是朝廷任命的女真节度使,所以在那里就只放了极少的兵力。之前我也去整顿了一下,所有用不上的兵就全撤回来了,那里都只是斥候,能够第一时间传回消息就行。而坦克军的主力,在北边的信州【注:今吉林省长春市】安置了一营,然后剩下的两营都驻守在了通州【注:今吉林省四平市】。这样的安排,当时萧都总管、还有耶律王爷也十分赞同,毕竟能够更好地拱卫辽阳府!”
“嗯,这样子的话,西线的这里黄龙府这条线倒是可以防得住完颜部南下的可能了!”秦刚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地图说道,“不过,你刚才也提到了,现在完颜部是向东沿着混同江、鸭子河扩展,他们在东边的实力进一步增强后,那里的完颜石土门之族一旦恢复过元气来,必须会再次威胁曷懒甸那边!所以,我们得对此有所防备。”
“请主公明示。”
“这次萧奉先已经奉旨回上京去升官了,东京道兵马都总管的新人一时半会也没来,正好现在的调兵权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这样吧,信州的一营坦克军不要动,通州这里让耶律兀哥带两营轻骑军去换防,那里的坦克军主力向东调往正州和渌州【注:是今吉林省通化市一带】,这样可以与曷懒甸那边的乌索董相呼应!”
“如此甚好,就可以把女真人都封锁在辽北了!”
“女真人是封不住的!”秦刚充满担忧地说道,“你在辽北这里的时间比我还多,其实这块地方差不多本就是女真人的天下。信州那里本是黄龙府部、通州这里便就是乙典部、丰州那里是回跋部,甚至在辽阳府那里,也是早年被迁过来的熟女真曷苏馆部。这些女真人,表面上正四分五裂着,散落在了辽北与辽东各地,实际上都只是一颗颗被拔了引信线的轰天雷一样,可是,一旦完颜部的这一颗有着引信的轰天雷先行引爆的话,大家也就一齐都炸开了。到时候,无论是东边的高丽人、还是南边的渤海人、还有中间与西边的契丹人,可能都将无法阻挡住他们的洪流!小虎,你可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秦虎这些时间,也与一些零散的生女真人有过军事上的冲突,自然十分清楚这批凶蛮人的可怕之处,深有体验地舔了舔嘴唇,仍旧恭敬地说:“属下愿听主公的分解!”
“这段时间,我从流求回来后,专门在大宋的京东东路转了一圈。那里的军队实在腐朽得厉害,不说能与西军相比,就算是当年河北的那支烂摊子,都比他们强上数倍。所以,一旦让这些女真人突破了现在阻挡在他们前面的人,这股洪水冲破燕云之地的话,整个大宋江山,都将面临着灭顶之灾。所以,你我在这辽东坚守,并不是真的想要为这契丹人的大辽国保土守境,而是在为大宋多加几道防范战线啊!”
“主公深谋远虑,属下保证竭尽全力,守好辽东一线!”秦虎坚定地回答。
“此次在流求,我已定好大略:天下宋辽南北对峙、西夏又在西边虎视眈眈,元符太子虽是赵宋正统,但如果现在举旗,一则缺少胜算,二则更易引发大宋内部分裂,反倒是给北虏西贼有了祸害中原的机会。所以我们决不能只为了争位而引发起中原的内战!”
“啊?那要怎么办才好?总不至于能够等着让那个伪皇帝乖乖地把皇位让出来吧?”秦虎一听倒也有点着急。
秦刚看了看秦虎,当初西北的那股稚气,已经在如今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来,做事果决,考虑周全,行事之间还带有几分霸气。
而秦虎能在秦刚不在辽北这里的这段时间,稳住东北路统军司的局面,自然不是只靠一个徐统军使的亲信特使身份,大辽的边军即使再拉垮,到了江宁州这种地方,也是有一大群的虎狼兵痞或老兵油子在那里。统领坦克军的猪奴儿毕竟还是身怀高明骑术的契丹人,而像秦虎这样的年轻汉兵要能镇得住他们,倒是说明他很有几把刷子的。
秦刚也在想,如虎哥这样的快速成长,再多加上几年的历练,必能成为自己足够的帮衬,所以他也不惜花上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将自己对于接下来从京东东路的经济发展入手,如何再结合流求特勤房的舆论渗透,从而对如今的大宋朝廷进行一场釜底抽薪式的颠覆之战。
“难怪主公之前曾经对我们说过,打仗未必一定都是要动刀枪的!”秦虎听得十分入神,进而由衷地感慨道。
“对于打仗,我们必须要说到的是:首先我们不怕打仗!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好,乌索董的北军铁骑拉出来、猪奴儿的坦克军拉出来,无论是谁,都敢于正面硬扛!其次我们不轻易打仗,因为一旦打起来,便会有无尽的粮饷消耗、大批的人马死伤、大片的抚恤奖赏,所以比拼的便就是背后的经济实力、资源实力、还有军事装备实力!”秦刚说道。
“属下明白,不管是坦克军,还是乌将军的北军铁骑,其实都是靠的主公从流求、九州那里的海贸补贴撑起来的。否则就靠契丹人给的那一点军费,也就一样只能靠吃空饷、抢百姓才能生存了!”
“郭啸这个人怎么样?”秦刚突然问了一句。
“郭指挥使是辽东人,地头熟,做事利索……”秦虎只是开口说了两句之后就意识到秦刚提问的目的并不在这里,也一下子明白了用意,于是尽力地思索了一番之后,谨慎地说道,“郭指挥使有汉人的忠心与仗义品质,而且他还是混同郡王的推荐的,想来人品也不会差多少。然后再看如今在辽东这里,他也算是与我们绑在一起,主公是汉将,他也是汉将,于情于理,他也得紧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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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今天和我提出,想让他的儿子跟华神医,也就是邹神医去大宋游历。”秦刚提及了此事。
秦虎也是极为聪慧,一下子也就理解了其中的关键含义,喜道:“恭喜主公,这是郭指挥使向您誓死效忠的表现啊!他能把儿子送出来,足以证明他的决心。属下妄言一句,此人可用!”
毕竟秦虎与郭啸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对于他的判断,秦刚还是颇为信任,他点点头道:“毕竟辽阳这里的汉军大多都听郭啸的,我也并非一定要他这个儿子为质,却是真心想帮他把儿子培养成良医。所以,这次走时,我便带他家的药师,到时候就直接送去流求格致院的医药局去!”
“主公放心,郭指挥使这边,属下明白将如何相处。”
“适当的时候,可以先让他了解一些九州岛的事情,最多再透露一些流求的事,我在大宋那边的事,暂时不宜让他知晓。”秦刚考虑了一下,给了秦虎一个掌握的尺度标准。
“遵命!”
处理完了军营这里的事情,同时也是因为萧奉先的离开,秦刚难得地再去拜访了耶律淳。
依旧客气有加的越国王,此时似乎有心开始研习起了佛法,在与秦刚见面的过程中,大多时候都是眯着眼睛听,手头却在不住地拨弄着一长串的念珠。而主要的话语,都是由坐在他旁边的王妃萧菩贤女在讲。
“说起来啊,我们王爷的安闲,还是要多亏了徐统军使的四处辛苦啊!这一年来,辽东辽北的安定,哪一处少了徐统军使的奔波啊!”
本来他们看到耶律宁失势后,认为身为他的汉人家将徐三必然完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转眼,这个汉将居然就成了新任兵马都总管、国舅萧奉先的挚友兄弟。
不过,当他们知道这徐三竟然为了巩固他与萧奉先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把新纳的顾莫娘转手就送了出去,这其中的手段果决与做事风格,的确也让越国王夫妇两人极是叹服。
一方面耶律淳已经雄心不再,只想维持着自己的皇族身份,安心养老;另一方面他们觉得眼下与这个徐统军使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也算是一种幸运。
“王爷这个月底也要回一趟上京,为的是成安公主的出嫁之事。”萧菩贤女随口说起,“按辈份来说,成安公主是先帝认下的皇孙女,总得要有个长辈去主持送亲仪式,所以这件事也就落在了我们王爷头上,哎,只是辛苦跑一趟了。”
“……喃……呃呐……”一直在默默拨弄佛珠的耶律淳此时嘴里冒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字眼,说不清是在念诵他的佛经,还是在回应王妃讲的事情,眼神里依旧还是透出模糊不清的眼光。
所以,辽国这里的政治环境,既显得简单、又是那么的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