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伴随着不幸与灾难的“源质”似乎失去了以往所有有害的特质,包容着无数彼此的概念,众多色彩中和最后呈现为一片漆黑的海洋静静起落着,缓缓增长。
无论是否有外力介入,这片海洋都会在不久之后覆盖整个星球表面,取代浓缩着各种污染与象征的大气层,甚至在星界留下独特的投影。
除此之外,就连“全知全能者”难以掌控的灵界,也渐渐落入“混沌海”的影响范围。
由尚未回归“全知全能者”体内的“全知”提供的黄铜之眼,几乎填满了灵界全部空缺。
它们具有极高的位格,每一个都等同于一位状态正常的天使。
这些脱胎自虚假和幻想的造物,忠实履行着作为地基的职责,为凝固在它们顶部的死亡灵魂潜意识集合体提供着源源不断地力量。
天之主的巧思无懈可击,围绕地球建立的防御体系无比圆满,短期内,这片土地不会再遭受……
披着朦胧金色光辉的白骨在虚无海面上沙沙作响,天之主目视着代替祂写下对未来安排和期许的“空想”权柄的具现,不敢丝毫放松。
直到外形如人类指骨的骨骼写下代表结束的句号,祂才将目光移开,视线投向阴云笼罩的天空。
“冬天就要过去了。”
战争未曾一刻真正远离这片多舛的大地,活跃的电荷依旧没有放过已然残破不堪的云层,闷沉的滚滚重响一刻不停的从天顶传来,像是名为灾害的巨兽仍徘徊于此,恐吓着不知世事真相的众生,也震慑着如今世界的两极。
“是啊,冬天要过去了。”
周明瑞重复着天之主的感慨,他的眼眸纯净而澄澈,虽然幽邃不见底部,广阔无垠皆被深沉的黑色所填满,其中却仍是有光的。
他的眼被那黑甲男人的身影所填满。
得益于“上帝”最后关头的权衡和“混沌之子”的倒戈,他避免了步入“诡秘之神”后尘的结果。
死而复生,自奇迹归来。
他无需献祭自我,无需抛弃情感,甘愿去做王座的傀儡。
相反,他是继承者——“诡秘之神”全部的遗产,如今都落到了他的手上。
无论有形,还是无形。
这是好事,却也是世间少有的麻烦。
这导致了,他现在看向天之主的目光,无论如何也不是纯粹的。
其中夹杂着复杂的情愫,不可言说的,无法释怀的。
也唯有此时他才真正理解:阿列克谢·索尔仁尼琴和另一个周明瑞……或许,单单复杂,已经不足以概括二人的感情了。
唉。
又是一声长吁短叹,哪怕成了神,暂时拿下旧日的全部,周明瑞也没能改掉这坏习惯。
“现在还不能停下,对吧?”
为了不再去想那些复杂、暧昧,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东西,周明瑞尽量尝试着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自然。”
天之主的回复相当简单。
祂大概没能察觉友人的胡思乱想,也可能是不想理会,祂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在了遥远又相近的灵界,观察刚步入正轨,平稳运行不到几分钟的新造物。
随着“福生玄黄天尊”的沉寂,和“源堡”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灵界也陷入动荡,有了塌缩、重启的趋势。
当然,新生的“诡秘之主”修正了这一错误,甚至出于保险起见,主动遏制了灵界的自律性,进而扼杀了新七光自然演化的契机。
那些脱胎自人类灵魂潜意识海洋,本质为无主意识集合的“钢筋铁骨”,就是为了代替七光的作用出现的。
“我们还不是一个集体,一个团结的集体。”
天之主的发言有些突兀。
祂的视线移动到了灵界不该存在的边界,和那里的厚重灰白对视。
“除了你我,现在被困在地球的还有曾经的支柱和旧日,已经复活的、不完整的还有沉睡的。
各个途径的序列零们也不安分,彼此勾心斗角、心怀鬼胎,效忠于祂们的不同种族也是如此。”
太阳发出的炽烈之光自下而上扫过,洞穿掩饰星界内部景象的栩栩如生的虚假天空。
那里,失去唯一性和一份序列一特性的“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战斗还在继续,见证了两位旧日短暂对抗始末的“战神”蠢蠢欲动,手中充斥着衰败力量的黄昏巨剑不断在“黑夜女神”疑似昏厥的身体表面移动,“大地母神”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只是和后几位比,“暴君”与“白塔”已掀不起什么风浪,祂们之间的矛盾也从铁与血的表达,走到了思辨的高度。
昔日同舟共济的两位,如今也放下了刀兵。
在愿赌服输的“暴君”看来,祂们都是天之主的手下败将,如何发落自听旨意。
而“白塔”还抱着一线希望,祂笃定复仇归来的天之主会放下从前的种种,这位真正的雄主不会被过去的些许“误会”绊住腿脚,仁慈、英明如祂不会吝啬一个给手下败将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
反正无鳞之龙赫拉伯根不是第一次向这位太阳俯首了。
“所以,你会宽恕祂们?”
周明瑞有点好奇,祂对“暴君”和“白塔”的感官其实还可以,得到“诡秘之神”记忆后,对当年那场叛乱的始末也有了新的了解和判断。
从“诡秘之神”视角看到的细节,刷新了祂的三观。
“没有人能代表当初的死难者宽恕祂们。”
天之主的回答不出周明瑞的预料。
“恐惧?无措?聚合效应的诱惑?
是‘上帝’的有心挑动,还是‘最初’的无形扭曲?
这些都不过借口。
如果祂们自认凭着几个借口,就能逃脱审判,免去赎罪的苦难,那祂们和奥赛库斯也没有什么差别。
都只是无我无信无心无德,盲从于力量、迷茫于贪念的懦夫罢了。”
“在这点上,就连我都不能……”
忽然,喃喃自语的周明瑞一下愣住。
他呆呆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天之主与他一样的唇形,自他口说出的,正是天之主刚刚要说的下一句话。
两人的思维好似相连。
顿时,悲伤油然而生。
周明瑞尴尬地别过了头,躲避着无人投来的视线,躲着不知是谁的某人。
果然,“诡秘之神”还在影响着他。
那些从好似虚妄的碎片中继承的悲欢喜怒,正面或负面的,都在默默改造着他。
还有“福生玄黄天尊”,“源堡”的主人只是陷入了沉睡,从未真正死亡。
这两个曾经掌控“源堡”的,不管占据王座的时间短也好长也罢,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一刻都不曾停止。
自复活才短短十数分钟过去,他的谈吐和思维模式已经越来越像“诡秘之神”了。
这是他再清楚不过的。
他从未想过抗拒这一点。
和权柄带来的扭曲不同,他心甘情愿承接着另一个自己破碎的一切。
在那些如今安然躺在他身体里的非凡特性上,每一个都寄宿着“诡秘之神”留在这世界最后一点影子。
他默默的消化、模仿,然后成为。
他宁可在不算漫长的漫长岁月里,逐渐变得万股、古怪、偏执,也不愿哪怕有一处和那个所谓的天尊相当。
而这一切的代价,自然是现在的尴尬。
周明瑞偷偷动着眼睛,用余光去扫。
他对天之主从来都是敬畏,现在却莫名其妙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复杂。
就好像一个崇拜者,他对偶像每日顶礼膜拜,却突然有一天阴差阳错来到了与偶像相同的高度。从此刻起,他们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不再有太大的差别,彼此平等,能够对等的交流乃至争吵。
不属于你又属于你的记忆还在时刻告诉你:以你们之间的感情,做事绝不用考虑那么多。
这样陡然发生的变化是任何一个有心有肺的人都不可能快速接受的。
最要命的,我竟然能猜到祂在想什么,而且大差不差……一想到这,周明瑞不由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咳。”
过了许久,似是被非凡特性里的烙印逼着,周明瑞不得不开口寻找新的话题。
“‘永暗之河’的归属,你有想法了吗?”
其实不止“永暗之河”,“失序之国”、“暗影世界”、“母巢”也需要讨论。
周明瑞才知道,原来“恶魔君王”法布提也是旧日遗民的一员。
当初就是因为阿里克谢动了旧情,发现法布提大多数时光不算清醒,以恶魔的标准看,行事相对克制,才饶了这怪物一命。
现在新的屏障建立,两大支柱也已补全,净化“欲望母树”留在法布提身上的那点污染也就小事,对罗塞尔的处理也如此。
是对过去就此翻篇,还是把已经扫入故纸堆里的陈年旧事翻出来,只看天之主的意思。
“你怎么看?”
谁知道,天之主把问题打了回来。
祂似乎并不在意谁成为“永暗之河”。
从第二纪到现在,近五千年的时光,祂早就看透了“黑夜”和“黄昏”。
这两位各有各的缺点,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和价值,真要比起来,阿曼尼西斯比巴德海尔唯一的优势,就是祂的出身。
让我选……周明瑞低着头,犯了难。
他的看法和天之主差不了许多。
大局上看,谁成为“永暗之河”从不重要,重要的是执掌终结的旧日出现,填补地球方面的不足。
个人角度看……
周明瑞有几个朋友,不管是祂们还是他们,对“战神”的感官都不算好,甚至有那么一两位可以说是恨到了深处。
对“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呢,周明瑞的态度就很复杂了。
他一开始落到“值夜者”手里,大家都对他很好,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可是真把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值夜者”去活、去自我要求。
他不可能割舍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度过的日子,也不会不认那边的朋友。
就算不谈这些,前不久“黑夜女神”还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出手帮助了他,他理应回报。
可话又说回来,让“黑夜女神”更进一步,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阿曼尼西斯虽然来自旧日,手里的鲜血却一点不比巴德海尔这个异族神少。
祂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祂那难以了解的遭遇,把祂变成了惊弓之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报以绝对的信任。
在冲动的感性和冰冷的理性面前,祂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样一个人,或许很符合“永恒之暗”的口味,却太难保证日后的“忠诚”了。
思来想去,周明瑞也没想出什么,最后蹦出一句。
“听天由命好了。”
“听天由命?”
天之主眉头上挑,沧桑疲惫的面容上多了一分轻松的跳脱。
“我们不能徇私舞弊,不是吗?”
周明瑞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心虚,很快感染了刚刚还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天之主,让那冰封的硬朗面容上有了鲜活的弧度。
“不能徇私舞弊……”
祂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周,你总是这样,你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了,还总搬出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搪塞我。”
天之主包容着黑潮起落的双目内日轮渐起,炽烈的金色一点点破开粘稠的混沌,完美的弧度在笔直的海平面上撑起一块突兀。
“无效。”
祂面带轻松,摆了摆手,恢弘层叠的威严之音旋即响彻星界。
紧接着,被戳破的“诡秘之主”抓住机会,拉着好友一步向前,“漫游”无视了空间和概念的距离,将祂们直接带到了“黑夜女神”的神国之中。
被天之主亲口否定的神国已然沦为一个架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合花仍在摇曳,但不可逆转的枯萎凋零,亦如它们的主人,它们的信仰。
夜色星辰点缀的繁复长裙之上,殷红玷污了若骨的森白,发丝凌乱的母狼狰狞可怖,毛刺增生的六臂死死扼在巨人脆弱的咽喉,牙齿染了血,不断有血珠和碎肉从祂下巴滑落,和不知是谁的更多的同色的粘稠混为一潭。
旁人大概永远无法理解是什么造成了这恐怖的一幕。
疯癫的母狼眼中浓缩着无尽的仇恨,就连两位支柱亲临也不曾唤醒半分理智。
倒是一旁优雅淡然的丰腴妇人匆匆欠身俯首,来不及放下手中凶器,仓促行了一礼。
……
周明瑞草草应过“大地母神”莉莉丝的示好,悬着的心落了地。
和他“看到”的一样:
到最后,不过是骗局的延续。
在不知情的“儿子”和共犯之间,莉莉丝选择了后者。ru2029
u2029慢慢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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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一章剧情基本结束了,末日已经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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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我看这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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