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引路人 作品

第二十二章 海军上将与先知

吉安娜飞奔过新建好的塞拉摩港口,与父亲的会面她又迟到了。她迟到了很多次,但这次原因有所不同——她不是因为一头扎进书堆里,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而是因为她所做的一个噩梦。

在一处混乱的古战场上,一面破破烂烂的战旗正在迎风飘扬。天色灰暗而阴沉,不时电闪雷鸣,衬托得这片古战场萧瑟而肃杀。

一名人类步兵和一个兽人战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血战了良久,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稍息片刻,一边紧张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灰天上的乌云突然被猛烈地撕开,从缝隙当中有几处墨绿色的流星闪过,这突然的亮光惊得两人都抬头观望。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流星划破天空坠入地面,它们落入地面后便迅速地转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邪能构造体,它脚边的绿色邪火炙烤着大地。

人类步兵和兽人战士这时候才想起来联手对抗地狱火,他们纷纷调整了自己的站位和面朝的方向,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地狱火,但一切却为时已晚,最终这里只留下了两具种族迥异的尸体。

仿佛还有一个循循善诱、神秘莫测的中年男声在解说着这幅画面。

我们从未理会过古老的预言,愚蠢地执着于旧日的仇恨,世世代代征战不休。直到那天,火雨从天而降,出现了新的敌人。如今,我们濒临毁灭的边缘,混乱的时代,即将来临........

吉安娜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最近做噩梦的频率有点高了。

她看向前方,在遥远的海平面上,蒸汽战舰的烟柱像一条黑云似的在舒展,而成群的海鸟则嘶叫着向大海冲去。恍惚之间,她又回想起了十四年前第三舰队从伯拉勒斯出征时的情景,但唯一的区别在于,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德里克,她仍然思念他,也许永远都会。

这时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带着怒意。这很不寻常,吉安娜停住了脚步。

“正如我对泰瑞纳斯说的,您的部下们正被囚禁在自己过去的仇恨里,他们全都成了仇恨的奴仆。我现在向您重申——人类正面临危机。黑暗之潮再次袭来,整个世界悬在战争边缘!”这是个洪亮有力,但却颇具神秘色彩的男声,吉安娜听着有些熟悉。

“啊,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黑袍巫师,你就是泰瑞纳斯在信里提到的那个流浪先知。但不管你唬不唬得住他,你绝对唬不住我。”这次说话的人是戴琳·普罗德摩尔。

尽管陌生人十分急切,他却不为所动,而戴琳身旁的其他人也都发出哈哈的笑声,以示对这位流浪先知的嘲弄。

吉安娜知道自己应该在被发现前悄悄地撤退,但就像当年去兽人营地偷看、去卡拉赞探险一样,她内心那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孩鼓动着她用隐身术藏起来,继续偷听。

她尽可能安静的走近,直到能清楚地看到说话的两个人;那个被戴琳讽为“流浪先知”的人穿着黑羽毛斗篷,她的父亲则依靠着自己的潮汐使者之刃站立,身后还有艾什凡勋爵、斯托颂勋爵、维克雷斯勋爵以及霍恩比上校。“我以为泰瑞纳斯已经把对你那些预言的意见说得够明白了。”

“您有着丰富的航海经历,见识过许多的事情,您应该比那个国王更加远见卓识!”先知急切地说,“末日就要到了,怪物即将降临,所有人都应该团结起来应对,现在和兽人开战是不明智的!”

实际上,吉安娜发现自己非常赞同这位先知的话,不论“末日就要到了”的预言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这时她想起来这位巫师的声音为什么有些耳熟了——那正是梦境当中负责解说的男声。

“怪物?”戴琳大笑一声,“那些兽人就是怪物,而且这次我终于逮住它们了。我这次必须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地铲除他们。”

“那些该死的畜牲杀了我们那么多人。”阿瑟·维克雷斯粗里粗气地应和着海军上将的话,“德鲁斯瓦几乎家家都有人穿着丧服,现在只有傻瓜才会选择放过他们。”

“傻瓜?我吗?”先知的声音如同皮鞭抽打般粗哑而锐利,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十分不安。“我想我确实是傻瓜,因为我居然误以为一名航海家会比一位国王更加明智。你已经作出了选择。比你更有远见的人也无法动摇你。”

“远见?”艾什凡勋爵激烈地反驳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自己比海军上将更有远见?你就穿着这样一身乌鸦般的黑色法袍来找我们了。

你根本没有穿着礼服,你甚至没有对海军上将说一个‘请’!”

先知盯着戴琳·普罗德摩尔,似乎是好奇他会对自己部下的行为做出怎样的评价,然而戴琳却不置可否,似乎是用沉默来表示认可。

寂静了片刻,先知露出了忧伤的微笑。“我们不仅仅是用眼睛去看,海军上将,还要用我们的智慧和心灵。我会给你最后一个预言。

你会亲眼见证自己今天的抉择所产生的一切后果,并且为此发自内心地忏悔,如果那时候你还有心的话。哦,对了,届时你的女儿也会勇敢地站出来反对你并和你兵刃相见,而她将成为联盟的第一女士,受到人们的尊敬。”

“第一女士”(firstLady)一般是那些侏儒、地精、法师的说法,通常用于指代大工匠、贸易大王或者达拉然首席大法师的妻子。非法师职业的人类一般不会使用这一短语,因为他们有“王后”这个现成的词语。

由于安东尼达斯本人终身未婚,人类已经有几十年没使用过“第一女士”这个称谓了,如果不是库尔提拉斯和部分地精有贸易上的往来,戴琳可能还真不知道“第一女士”究竟是什么含义。

这个巫师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预言吉安娜反对自己,还要和自己兵刃相向?“我已经说过了,”戴琳恼羞成怒地张口反驳,甚至拔出了腰间的潮汐使者之刃,眼看着就要朝先知挥去。“我没兴趣听你这些胡说八道。在我改变主意以前,赶紧从这里滚蛋吧。”

先知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明智的人正在和卡利姆多的原住民结交友谊,而您却嫌弃自己树敌过少。显然,我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先知的形体已经开始变化,斗篷像一层皮毛似的裹紧他的身躯,随着身型逐渐缩为普通的乌鸦大小,一双乌黑油亮的翅膀伸展而出。

它发出一声在吉安娜听来带着沮丧和失望的粗嘎鸣叫,腾空而起,盘旋了半圈便飞走了。吉安娜看着它慢慢消失,心里隐隐不安。那人看起来……那么肯定……

“爸爸,对不起,我隐了身。”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女儿的声音,戴琳一惊,慌忙转头四望,想要找到她。这时吉安娜向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显出形来,愧疚的说:“我只是想——”

“小姐?”斯托颂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居然——”

吉安娜没有理会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不顾戴琳和他的部下们是否能够接受,她开始固执地讲出自己想说的话。

“父亲——不得不承认,我感觉到他身上有很强大的力量。”吉安娜说,神色凝重地与自己的父亲四目相对。“也许他是对的,可能他看到了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可能。”戴琳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吉安娜发脾气,但这次他却冷笑一声,然后充满讽刺意味地对自己的女儿说,“还有可能他正巧就是那些兽人的帮凶。我记得当初有个叫做麦迪文的邪恶巫师把兽人带到了艾泽拉斯,搞不好那个‘先知’也是麦迪文的同伙之一。现在,这些人类的叛徒眼看着兽人即将被我们彻底剿灭,于是飞到这里当说客来了。我才不会理会他的那些花言巧语。”

接着,海军上将不再看吉安娜,而是径直转向他的部下们。

“艾什凡,你立即组织人手对北方的海域进行侦查,务必弄清那些绿皮畜牲的海上力量。它们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陆地上,放在地精城市棘齿城附近,我敢打赌我们接下来进行的海军登陆将会完全出乎它们的意料.......”

“为什么,父亲?”吉安娜感到有些难以接受,“那些兽人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他们只是想寻找新的家园而已!”

“我必须纠正你一个观念,吉安娜。”海军上将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他腰板笔直,再次成为了威严的海上战神,“兽人并不能称之为‘人’,他们也不配拥有‘新的家园’。”

然而吉安娜依然非常困惑。“那为什么两个种族之间就不能维持和平呢?除了肤色和獠牙,人类和兽人本质的区别又在何处呢?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仇恨呢?如果你认为兽人不能算是人,那么你对精灵、矮人、侏儒、地精、巨魔又分别有什么看法?

守护者阿洛迪是人类和精灵的孩子,他算是人类吗?

如果有一个男性人类——就假设他是一个邪恶的术士——在荆棘谷与一位女性巨魔杂交,而且还有了孩子,那他们的孩子算人还是不算人?”

“那种杂种只配被彻底碾碎。”戴琳咬牙切齿地说。他无法给出一个“什么是人类”的可执行的客观标准,也不想和吉安娜辩论。况且,他知道女儿是一位高材生,自己是绝对辩不过她的。

“你还是太天真了,孩子。”他说,“我有时甚至在想,把你送去达拉然求学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霍恩比上校,把吉安娜带回去休息吧。”

“是,尊敬的海军上将。”

他果然不会听我的。而且只要他讲道理讲不过我,就会说什么“让你去读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吉安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默地跟着霍恩比一起离开。在即将走出这座码头时,吉安娜突然回头问道:“爸爸,你会怎么处置那些被你碰到的兽人,把他们抓捕起来再送回收容所吗?”

“不,库尔提拉斯并没有建立这样的监狱,那些野兽只配滚去和鱼或者娜迦做伴。”海军上将平静地回答道。

吉安娜猛然地一个踉跄。一想到又有更多的流血与死亡即将发生,她就感到心里堵得慌。

她决定明天就回达拉然,吉安娜一刻都不想继续在卡利姆多多待了。

.......

“那个先知真的是这么说的?”晚上,普里西拉·艾什凡问自己的丈夫,“他真的预言吉安娜会和海军上将发生冲突并且兵刃相见?”

“这就是一个流浪巫师在惑乱人心,企图为他的胡言乱语增加可信度罢了。”艾什凡勋爵毫无兴趣地翻了个身去,而身下的床则吱呀作响。老实说,尽管和老婆感情很好,但和她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勋爵还是有些不太自在——毕竟这床是按照暴风城人类的身高体重标准设计的,它在面对这对库尔提拉斯夫妇时承担了太多。“我倒觉得海军上将说得没错,那家伙搞不好就是麦迪文的同伙,企图在兽人濒临灭亡之时干扰我们的判断,为它们求情。”

“可是吉安娜真的和海军上将发生冲突了!这完全和预言一模一样!”普里西拉提醒丈夫说,“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和戴琳上将兵刃相向?”

“赶紧睡吧,亲爱的。”艾什凡觉得妻子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这毫无意义。“我明天早上还要带几艘船去北方的海域侦查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