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光觉得他做了十分过分的事,去人家家,胁迫人家拿出家里的东西,这真的跟打劫没有什么差别。
这事……以前想都不敢想!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咱就说,谁没事生这样的心呢?
可眼前坐的这三个人可不都是什么规矩人,姚子光觉得自己是悲壮的猛士,李援军看了对方一眼再一点:就这?至于吗?
娶了王小草,付出了这种代价,攀上了一个当官的老丈人,他不给你用他的关系,那你就换个方向用呀!
有王富贵在,你是搞不到汽油票还是柴油票?运输单位,这种配额你搞不到?直到现在跑运输的司机有多赚吗?一个普通的开车的司机拿日子过的流油,你守着个聚宝盆,人家没主动塞给你,你就不知道怎么去取了用?
这还真就只是个秘书的料子,干不了其他。
不说别的,就只王富贵的女婿,你去跟下面那些运输队运输公司走动走动,他们常年拉货,拉货的哪有不藏货的?损耗了那都是正常的损耗或是偶尔在路上遗失货物。
只这些人想巴结王富贵,找你引荐给你的好处,肥不死你。
嘿!你倒是好,等着王富贵喂到你嘴里?这得多老实的想法呀。
好容易发威一次,却去威胁了老丈人?老金说的对,给你指个歪路子你都不会走。你不端正吧,但肯定不邪性。
而且,这种事他只干着一次,也只敢干着一次。这次弄的那些东西,只养孩子的话,足够把孩子养到周岁以后了。周岁以后孩子慢慢养起来,也能正经吃饭了,就好养活了。
他也就缓过来了,用不上再去威胁一次了。
这种人……李援军举杯也敬了对方一个:这种人搁在厂子里,他能看住什么?太老实了。
姚子光控诉他老丈人的许多不是人的地方,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叫他心理获得安慰。
正说着呢,门又响了。
桐桐起身去开门,进来的王小草。
王小草手里拿着个针线盒子,然后举起来问姚子光:“哪里来的?”
姚子光:“……”
“这是我家的!我在装奶粉的箱子里翻出来的。”王小草盯着姚子光的眼睛,一再追问:“哪里来的。”縋銧
“知道了还问!”
王小草看姚子光:“奶粉也是我家的?”
“嗯!”
“胡说!那奶粉袋子上都落灰了,那么厚一层灰!你到底哪里弄来的!”
姚子光:“……”他叹气,“你妈从院子的大瓮里抱出来的。”
“大瓮?”那瓮得两个人才能抱住,而且,瓮上常年压着石板,“那里面放的是石灰,怕受潮了。”那玩意也是得有人才能弄到,“夏天旱厕里有蛆虫,石灰是为了杀蛆的。”
姚子光看她:“你看见过里面?”
王小草:“……”没有!我妈是那么说的。
她面色变换不定:“我家一直有奶粉?”
嗯!“奶粉特别难买!”王小草摇头,“我家……应该没有!”
姚子光便起身,拉她回家:“走!回去说。”
王小草甩开姚子光:“你没哄我?我家一直有?”
“奶粉是从瓮里拿出来的,粮食是从你妈的衣柜里拿出来的。钱和票在你妈做得一双新鞋里,在鞋子里掏出来,鞋子五斗柜的最下面……”も
王小草:“……”
瓮这就不说了,自己确实没看见里面放的是不是石灰。
自家妈的衣柜一直锁着,妨的是嫂子。自家妈说嫂子爱偷家里的东西补贴娘家,啥都会偷拿的,柜子得锁上。
她每个星期都会去娘家一趟,是给爸妈洗衣服去的。要是遇到天好,每月都得抽出一天时间,专门给洗床单、炕围子之类的。
被褥不用每月都清洗,但三个月总是要拆洗一回的。
她也说过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但自家妈从来没有答应过。但是在自己出嫁之前,那衣柜的下面确实是会藏一些精细的粮食,这一点是对上了。
而五斗柜的下面放新做的布鞋,这个习惯一直有。以前,自家妈也是把钱和票在里面放的。但那是日常用的,其他的积蓄藏在那里她也不知道。
姚子光说的这些都对上了,也就是说,那么些钱,那么些粮票,其实都不算是藏起来的积蓄,只是家里日常用的,随手能取的。
日用都留了这么些,可自从自己生了,娘家一针一线一粒粮食都没给过。
到现在为止,好些都是娘家妈伺候月子,也有接了女儿和外孙回娘家做月子的。不为别的,就是想叫生完孩子之后好好养一养。
她不奢望回去坐月子,咱就是说,想大部分人的娘家一样,弄点细粮,弄点红糖,预留一张活鸡票……这楼里住着的媳妇的,大家的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再要么,就是姥姥家给孩子做个小被子、小褥子、小衣裳之类的。
没有!娘家没给一丝一缕。
自己妈去了一次医院,留了一句‘扔了吧’,啥也没管就走了,再没来过。嫂子送了一沓子尿布,那是她家三个姑娘用过的,浆洗干净拿来的。
但这尿布是嫂子她娘家给准备的,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用,嫂子说:“这不是送,先用着吧!用完了洗干净,回头我要再生,还得来取。”
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可真到了孩子动辄尿湿之后,她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大的用处。
同事们上门的时候,有王茜捎带的五块钱和两斤红糖,她自己没有来。自家的大伯娘来了一次,拿了三尺布、五块钱、两斤红糖。
这就是娘家给的东西!
她回家去借过,自家妈说家里现在啥都不敢收,怕举报,都怪王茜把事弄坏了,惹了那个黄丑妮盯着自家,不管是爸爸还是哥哥啥都不敢收。
要是本分工资和配额的话,哪里有多的?毕竟哥嫂还有三个侄女要养,孩子年岁也都不大,不能为了你家的孩子,叫哥嫂对他们有意见吧。
自己是出嫁女,怎么忍心为难父母?父母终究是要跟哥嫂过日子的。
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哭穷的成分,家里没那么难!但她也知道,要是家里真宽裕,自家妈不至于说把孩子送人的话。
去的时候,自家妈说起把孩子送人的事,还哭了!只说这世道,也是没法子。
自己不舍得,没接话,就给回来了。
可现在……啥意思?家里什么都有,肥的流油,这些奶粉放在院子的瓮里落灰,都不肯拿出来救命么?姚子光拉王小草:“走!走!先回!别嚷……这事不能叫人知道……”
硬拉着回去了,王小草自从生了这个孩子,就没养过来,人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桐桐去关门的时候,听到王小草问说:“同事邻居……都没有不管……他们为啥?”
桐桐:“…………”
门还没关上,李援军要走了,四爷把人喊住:“咱还需要车辆配置。”哪怕不要吉普,但是大卡车得需要吧。
李援军:“……”
“数额有限,未必能轮到咱们。”四爷低声跟李援军所,“王富贵可用!从运输部门挤出几辆来,问题不大!得有人发扬风格谦让,咱们才能有车用。”
李援军朝外指了指:姚子光把他老丈人卖给咱们,咱得用呀!
四爷微微颔首:就是这个意思!
“啥时候去办?”
四爷说:“明儿晚上!作为姚子光的领导,关心他的家庭问题,该协调家庭矛盾还是要协调的。”
李援军:“……”你是真黑啊,逮住机会就想咬一口:“行!明晚咱俩去一趟。”
他回家了,桐桐关门,回头看四爷:“以后有吉普坐了?”
四爷:“…………”他义正言辞:“公车岂能私用?”想啥呢?
桐桐就笑,王富贵也是倒霉,怎么就以这样的姿态入了你的眼了呢?这回完了,不把对方压榨干是不肯罢休的。
四爷往卧室去,跟桐桐说:“回头你得陪刘千山去医院做个体检,不能用刘千山的名字……”还得是假户口上的姓名。
“接班办手续的时候用?”
“嗯!”
“行!等她再养养,我陪她去一趟。”这事不急,年跟前再办。她更急的是:“现在这车不需要单位自己出钱么?”
“配的!”配的自然就不用出钱了!等过几年,一切市场化了,这些可都是要花钱买的。
“厂子运输用,那得几辆。”
“想弄十辆。”
“啥?”
“咱们现在每次用车都是找人家调配车辆,这调配车辆……得看人家脸色,李援军这一天天的,全靠着老关系在维系!”吃回扣不是后来才有的,而今一样有吃回扣的事,每次都要,这拿的可都是咱自己的福利。
有时候还不好翻脸,因为货运出去,脱离了视线,谁在机器上动个手脚,厂里就得派人去解决了,返厂就更麻烦了。
所以,咱得有自己的车!正不知道从哪下手呢,姚子光打劫了王富贵。从王富贵的态度看,他和他儿子背后干的要命的事不少。
既然如此,就别客气了!能不能弄个车队的车回来,就在他身上了。他们的旧车不是今年非得换,对吧?名额给咱们嘛,咱真急用。发扬风格这种事,得上门做做工作。工作做到位了,风格自然就会发扬了。
王富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把大棉袄往身上裹了裹,伸手把桌上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只烧鸡。
他说老伴:“腻的慌!切些洋葱,剥几瓣蒜,取一瓶茅台来……”
王妈咕咕哝哝,“那死丫头……拿了多少只肥鸡过去!赔钱货就不能养,养来养去养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