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再次拂过，亭角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不再杂乱，倒像是奏起了欢快的小调。

娇云大约是跑累了，也或许是觉得警报解除，它悄悄地在靖安帝那象征无上尊贵的大红衣袍的衣摆处蹭了蹭爪子，留下几个不易察觉的小爪印。

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两人中间的石凳上，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噜声，仿佛在宣告自己的领地。

远处再次传来宫人刻意放轻却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伴随着恭敬的低唤，提醒着帝王有大臣觐见，该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了。

但此刻，靖安帝仿佛没有听见。

她的目光专注而贪婪地流连在司徒霁莹的脸上，从他还带着泪痕的眼角，到微微泛红的脸颊，再到那终于带上温度的唇畔。

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被权力和猜忌偷走的时光，都贪婪地看回来，刻进心里。

她伸出手，这一次，指尖温柔地拂去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她的声音也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

还好。

都好。

司徒霁莹缓了缓情绪，轻轻推了推紧紧抱着他的靖安帝。

“有大臣觐见，陛下该回未央宫处理政事了。”

靖安帝心中叹息，却也知晓非要紧事不会有大臣在此时进宫面圣，不得不松开紧抱着司徒霁莹的手起身。

“阿霁，莫要为任何事烦忧，北边将起战火，此刻将兵权上交，于你、于司徒家绝非明智之举。”

她紧紧拉着司徒霁莹的手，宛如那坚韧的藤蔓，不愿松开，更不想松手。

好不容易与阿霁敞开心扉，如那久旱逢甘霖般情浓蜜意，说着说着，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如那轻盈的蝴蝶般在他的手指上轻轻一吻。

“阿霁，我的夫郎，我若是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都无法护你周全，倒不如在那金碧辉煌的未央宫中自绝。”

司徒霁莹被她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震得心神俱颤，指尖都凉了半分。

他下意识地反手用力攥紧了靖安帝的手腕，力道大得连骨节都微微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堵住她说出更多骇人之语。

“陛下慎言！”

他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甚至盖过了亭角铜铃的乱响。

“此等大逆之言，岂可轻易出口？陛下身系社稷，万民所望！怎可如此轻言……轻言……”

靖安帝却只是看着他骤然失色的脸，反而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执拗。

“慎言？呵……”

她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紧蹙的眉心，“阿霁，我坐在那冰冷的凰椅上，批阅着永无止境的奏章，与那些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臣子周旋，忍着一波又一波的暗潮汹涌……若连你，连我的夫郎，都要活得战战兢兢，都要我费尽心机去‘顾’、去‘护’，才能在我身边立足，那我坐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