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6）
千鹤楼前一位粉嫩的小公子拉着一个小厮开心地往门内走去，嘴上还囔囔道：“明叔叔，快点走，我们去找玉哥哥吧。”
“找什么玉哥哥。”明英满脸不忿，凭什么叫他叔叔叫蓝玉哥哥。
看着二楼跟他招手的人，唐佑松开了明英，迈着一小短腿往楼梯上爬去。
“佑佑，你慢点。”明英追在身后，只感觉唐佑像一颗球一样不断往上爬。
“玉哥哥。”唐佑红着小脸，嘟着嘴抱着蓝玉的腿，“佑佑想吃你说的果子。”
蓝玉一捞，将唐佑扛在肩上，伸手想要拉过明英，明英瞪了他一样，甩袖离开。
蓝玉一耸肩，拍了一下唐佑的屁股，脸上笑意不减跟在蓝玉身后，走进一间屋子，屋内有一人站在床边，看着街道上的人。
这里离城门很近，城外的人一进来，他便能看见。
可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
明英三人走进屋内，欢乐打闹的气氛瞬间消失，蓝玉将唐佑一放下，唐佑就撒着两条断腿跑到明英身边，抓着明英的衣衫往他身上爬。
“明叔叔。”小嘴委屈地嘟着，眼睛偷瞄着李祺。
李祺斜了一眼唐佑，冷冷开口道：“不要乱跑，今夜将你们送入唐府。”
“我们可以回府吗？”明英有些激动，抱着唐佑走到李祺面前。
李祺看着往明英怀里面缩的唐佑，伸出手，出奇温柔地摸了摸唐佑的头，“嗯。”
“回府后告诉唐大人，新王的罪证已经收集好，等发现世子殿下的踪迹后，便联合朝臣入宫。”
李祺知道就算唐崇生被软禁，但是朝中还是有些大臣是君山公的跟随者。
再等了五日，李祺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还是没有发现唐珺的踪迹。
“昊国可曾找过？”
李祺站在窗边，俯瞰着街道，人潮如海波，热闹非凡却少些人情，看过这么集市，只有苒城的热闹让他更能感受到温情。
也许是因为那里有他的付出。
“传言世子经由昊国北上，属下派人去查看过，沿途而来比我们都要早一日到沂垠。”
蓝玉上前分析道：“是不是世子放出来迷惑其他人，实则还是从沂国境内前来沂垠？”
李祺苦笑，当这人不告诉自己内心的想法时，可真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么多日了，他也不联系自己。
视线放到城门，看到一个华服女子进城，周围汇集了一群人，女子像是受了惊吓躲在身侧男子怀中，男子连连道歉，悄悄塞了一片金叶给守门将士，突然焦急了起来，将女子横抱到隔壁酒楼，没一会儿男子又跑了出来，看样子是去请大夫了。
李祺关上了窗户，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唐珺躺在床上，见门外没人起身脱掉了身上的女子外衫。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吓得唐珺缩回了被窝，哑着嗓子道：“何事？”
“夫人。”
熟悉的声音传来，唐珺看着门，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到门前打开，还没有看清门外人的脸就将人拉了进来，利落关上房门。
“你怎么来了？”
唐珺看着李祺，有些不可置信。
益安军撤退了？
益安军虽受重创，但是益安又增兵在都安湖，就怕他们选择水战。
“听说夫人有孕，为夫怎能不来？”
李祺答非所问，眼神里透露着无限思念。
低头抵住唐珺额头，直勾勾盯着唐珺，“一月未见，夫人所怀身孕可是为夫的？”
唐珺捶了一下李祺，这人魔怔了，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是哄骗城门士兵，我一个大男人，怀什么孕。”说着推了推李祺，可丝毫没有推开半分，“松手，你不是不要见我吗？”
“我......”
“夫人？”门外传来声响。
唐珺吓了一跳，忙道：“我好多了，想吃桂花糕，你去帮我买点。”
“好。”天炆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随着门外声音的消失，唐珺那偷情险些被抓的感觉也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擡眼看李祺时却见那人眼眸深沉，还有着一丝怒气。
“气什么？行走江湖，假装夫妻也是正常，而且我们什么关系，你管我。”
想到那些时日李祺不见他，虽知缘由，但依旧生气。
见李祺眉眼失落，思考自己是不是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低头闷声道：“长公主的事情我......”
李祺身子一僵，揭下身上的大氅，往唐珺身上一披，横抱着人往外走去。
唐珺将自己的脸埋入李祺怀中，他是在生气吗？
他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
不会的，李焕想扶持他当摄政王，那掌控自己总比掌控公良家的几个儿子好。
出了客栈便有一辆马车，李祺二话不说将人抱上马车，吩咐人回府。
驾马车的蓝玉有些疑惑，回哪个府？
“郎君这——”
“公主府。”
唐珺从李祺怀中擡起头，不知他要做什么？
“可是——”
“回。”一个字阻止了蓝玉劝诫的话，驾着马车无奈地前往公主府。
刚一停在府门前，蓝玉就感觉到周围有人离开。
蓝玉候在马车旁。
“把衣服换了。”
李祺扔过一套男装，看着唐珺身上和头上的装饰。
唐珺本想说进府再换，可瞧着李祺的黑脸，只好利索地换下衣服，卸着头上的钗环，可是束发半天都弄不好。
李祺拉过唐珺，唐珺背对着他跪坐在他身侧，手指温柔穿过秀发，帮他束发。
看着那背影，李祺环抱着唐珺，在他耳侧低语一句。
唐珺愣住不敢回头，湿热的气息好似蛊虫一点一点侵入他的心。
“别怕，我会一直爱你，只是我要一个答案。”
进了公主府，李祺带着唐珺直奔公主的院子，等人通传后两人走了进去。
这是唐珺第一次见长公主公良姝，保养得很好，说她是李祺的姐姐他都相信。只是看着李祺眼中的柔情让她有了几分母爱。
“你回来了。”
“嗯。”
一问一答让唐珺感觉气氛颇为诡异，他疑惑望向李祺，李祺也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直奔公主府而来，可想好退路。”
长公主隐藏了外泄的情绪，变得严肃起来，“如今朝堂不稳，益安大军未退，腹背受敌，你怎可离开军营，有心之人会扰乱军心。”
“母亲不用忧心，有叔父坐镇，营中还有火器，足以震慑益安。”李祺恭敬回道，“沂国城内动荡不安，大军不会轻易南下。”
“昊国太子与世子殿下交好，近日正在处理灵洲事宜，恭候技逊一筹，太子获权，足以有时间让我回来处理沂垠之事。”
“嗯。”长公主闻言点头，想来很是满意，“这位是哪家郎君？”
“世子殿下阳怀玉。”李祺注视着长公主。
长公主站起身，有些不相信，随即恼怒起来，“胡闹，此刻你怎可带着世子殿下来这里。”
“一切接在安排中，母亲不必担忧。”见长公主含泪看着唐珺，李祺的心像被刀刺了一下，有些疼。
父亲在时，他感受过母亲的美好，也许大家都渴望温暖吧，一家幸福的生活让母亲暂时忘却了年少时的爱慕。
“此次回城儿有一事想问，请母亲解疑。”
长公主侧身拭了眼角泪水，眼神无法从唐珺身上挪开，“何事？”
李祺将从李焕处听到的以及派人调查的事情一字一句讲来，所言跟唐珺听到的故事大差不差。唐珺有些害怕，替身故事他听过不少，但是故事中总会有人在意那些情感。
对于感情纯粹的人，禁不住一丝欺瞒，见不得情感中有一丝不干净。
“所以，”李祺红着眼眶，隐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哽咽道：“事实就是您将父亲当做君山公的替身。”
李祺上前一步，想要看清长公主的表情。
“放肆。”早已气得发抖的长公主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打在李祺脸上。
唐珺愣了一下，赶忙抱住李祺，有些生气，“荫国公主，有话好好说。”
唐珺的手指抚摸着李祺的脸，有些心疼，“你没事吧？”
荫国公主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要问一问李祺，却将脸别到一边，气恼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丝毫没有发现眼前两人行为上的不妥，失落地坐回位置上，叹气道：“你父亲便是你父亲，他不是谁的替身。”
唐珺顾不得拘谨，像主人一样，将李祺扶到一旁的位置上坐着，握着他的手不住地安慰，想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一下。
长公主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从小我便仰慕君山公，喜欢他的文章与诗歌，特别是他与哥哥亲近后，偶来我们府邸与哥哥谈经论道，我便藏在不远处偷偷看他，甚至对他萌发了爱意。”
“哥哥发现了我的心思，也常常带我去君山公府邸，可并非传言那般说的是三人同行，而是四人。”长公主看了一眼唐珺，“还有一人是你的母亲，她非城内贵女，只是一个小吏之女，君山公将她护得很好，外人皆是不知。”
“后来朝中出现了他欲与自己哥哥争夺天子之位传言，为了不乱国政，自愿请封前往沂垠，我以为那会是个机会，我与瑶儿都未出酆都，等有机会我离开酆都前往沂垠陪在他身旁。”
公良姝凄惨一笑，年少时的爱意有多纯真，现在回忆起来便觉加倍苦涩。
“不曾想几年后，传出他已娶妻的消息，我便知道不可能了。”
李祺听到此也凄苦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不是恩爱父母所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