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7）
公良姝没有错过李祺的笑，心生内疚，她总觉得只要等李祺长大了，自然明白情感这类无法勉强，也能了悟她与他父亲的情感。
如今看来鲜少露出爱意的她，让李祺产生了一些误会。她望着李祺，敞开心扉道：“遇上你父亲纯属偶然。知道我为了君山公迟迟不嫁，可得知君山公成婚后，哥哥开始劝我多多接触酆都的其他世家贵族的公子，还时常举办一些酒宴。”
“一次酒宴中，我一眼便瞧见了你父亲，因为他的眉眼处确实有几分像君山公，也许都是经书养就的书生气吧。”
“我本不愿接触他，可他硬要闯进我的生活。”
哥哥常抱怨一向稳重的李耀怎么近距离接触后，发现此人如此失礼。
“他带我去幽谷作画，去踏山河游古迹，我能感受他炙热的情感，时间一长，我就不再想念君山公。”
“也是那时才明白小女儿般的爱慕哪是男女之情，只是羡慕之意罢了。”
“在得知郈鲁侄子郈文峰想要求娶我为妻，显允早郈文峰来府上下定。郈鲁势大，但两家联姻尚可抵挡，因此我们便成婚。”
显允是李耀的字，其实私下她都是这般称呼他。
“婚后君山公来贺，邀我们去沂垠。那是朝中局势尚且稳定，显允与我便计划来年春日远游。”
“奔波多地，后到沂垠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长途跋涉，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在沂垠休养了一月，才回酆都。”
李祺呆呆看着长公主，如此想来，父亲从沂垠回酆都后时常失落是因为那可怜的孩子，李祺心生懊悔，“母亲。”
长公主摇头，叹息一声，“是我与它无缘。”
“也就是因为我们在沂垠多待的这一月，让天子起疑，郈鲁在一旁煽风点火。天子不断向沂垠施压，君山公因为亲情隐忍退让，可天下英才因为君山公的美名皆想加入麾下。君子怀璧，天子最终还是决定向他弟弟下手。”
其中也不乏想要借此事件谋取自己私利的人。
“天子计划原本很周密，可郈文峰对我不死心，在我去寺庙祈福时，偷偷劫持我，欲意让我委身于他，将计划透露了一些给我，而后君巫救了我，我将此事告诉了哥哥和你父亲。哥哥带着军队，你父亲带着李氏一族火速离开前往沂垠，可终究是晚到了一步，从此各方开始了大战。”
“等到哥哥处理好了沂垠事宜，荣登大位，举国欢庆，宴会后郈文峰派人行刺我，你父亲护我受了重伤，刺来的剑上有毒。可那时局势不稳，李家是沂国大族，不能乱。便谁都没有告诉，包括你二叔，为了养伤，对外称去了南方督军修城。”
李祺明白母亲说的这段时间是他四岁到五岁的时候，那时他总是跑来问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总是红着眼睛哄骗他，说等他写好了赋文，父亲就回来了。可赋文写好后，母亲又说要练好了剑父亲就回来，受骗过几次他就对母亲生气了。
“相爱的人终会走到一起，可不想爱的人无法共同生活。选择一同朝看碧落暮看霞的两人是忠诚于彼此，忠诚于心。”
长公主十分落寞，似乎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李祺知道自己误会了母亲，心中虽然得到了答案，可却不知该如何收场，看了看唐珺，与唐珺四目相对，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也算得到了一些安慰，至少他们之间并没有仇恨。
唐珺对着李祺笑了一下，朝着长公主行了一礼，长公主起身扶着唐珺的手臂，眼中有着一些爱怜之色。
“世子不必如此。”
“荫国公主不用唤我世子，叫我阿珺吧。”唐珺看着美貌的妇人扬着笑。
“好。”长公主换来人奉茶，吩咐两人装扮成李祺和唐珺来时模样离开长公主府。
“长公主，我想问一下，我母亲是谁？”
唐珺看着沉闷的气氛，这茶水都添了两盏，三人都坐在这里沉默不语，只好无话找话。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母亲便是以前城尹之女的唐婉。”
唇角微扬，眼神柔和，“我和显允到了沂垠后才发现君山公娶的妻子是阿婉，原来君山公离开酆都，阿婉也跟着离开了。沂垠来说娶的是民间女子，正和国君心意，因此也没有派人去查，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成全了两人。”
李祺：“所以计谋先生选择姓唐？”
长公主摇摇头，“计谋先生本就姓唐，是你母亲的远方表哥，曾受到你祖父的恩惠，因此在沂垠遇上你母亲后，便留在了君山公身边。”
长公主还说了一些沂垠的见闻，气氛正融洽时，宫里面来人了。
“奴见过长公主殿下。”
公良贤身边伺候的内侍平安对着长公主见礼，眼睛却瞟着房间里面陌生的人。
长公主颔首，平安又问候了镇南王，并未大惊小怪，好似知道了他回城的消息。
“这位便是君山公之子，怀玉世子殿下？”
虽是询问，但也明白此人的身份，区别于长公主和镇南王的行礼，平安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唐珺磕头，“奴拜见世子殿下。国君忙于朝政，知世子殿下来了沂垠，特吩咐奴前来接世子殿下入宫。”
不卑不亢说完，笑眯眯望着唐珺。
唐珺被平安盯着后背发麻。
此时镇南王噗呲一笑，身形歪在椅子上，有些随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安，你见过世子殿下吗？”
平安有些疑惑，看着唐珺和气道：“奴眼前的贵人便是世子殿下。”
“平安，世子殿下何等尊贵，你说眼前的人是便就是了吗？”李祺站起来，“他是君巫统领天炆，作为世子殿下的使者，来与国君商议一统之事。”
平安闻言大惊，但又快速稳定自己的心神。
不可能，是镇南王误导自己。
虽然怀疑，但是平安还是打量着唐珺。以前在公良贤身边伺候的是付玉，因为付玉知道一些不能说出口的事情，所以国君登基后，便是他在旁伺候。
他虽没有见过唐珺的模样，但知唐珺文弱，胆小，眼前之人目光如炬，气质如兰，这倒让他有些拿不准。
“平安，回去告诉国君，有些事还是先谈谈吧。”李祺站在两人之间，将唐珺挡在身后。
平安站起身，余光瞥见门外的人，笑了笑，“王爷所说之词，奴会回禀给国君，不再叨扰长公主与王爷。”
平安离开后，长公主走到李祺身侧，“你们一来，皇宫里面的人就知道了，如今可要如何脱身？”
“不需要脱身，等他来请。”李祺看着长公主，“他先派人来打探，今晚一定会想好策略，明日就会来接他入宫。”
李祺和长公主同时看向唐珺，“母亲，明日需要你和他一同入宫。”
“嗯。”长公主听到李祺这般说，就知道他已经安排好了。
“母亲，舅舅他——”
李祺并没有说完，看长公主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明白了七八分。
太子成为国君后，连身边内侍都换了人，看来是牵扯了很多，“那太子妃她——”
“哼。”长公主脸色微变，“一人出主意，一人端毒药，两人狼狈为奸，真是夫妇相随。”
“不必忧心，且等明日他们的反应。”
“嗯。”
到了用膳的时辰，宫人走了进来请人用膳，三人入席，席间公良姝难得和蔼，替两人夹菜，问着唐珺在苒城的事，唐珺习惯了饭桌上说事，边说边吃倒让公良姝体会了母子亲情。
“世子殿下可婚配？”
这一问唐珺顿住，下意识看向李祺，李祺放下筷子，拉起唐珺的手，“许了人家，他与我婚配。”
公良姝脸色微变，难得失态，筷子一松掉在地上，视线在两人脸上游走，看着自己儿子一脸闲适，知晓他心中已经认定了，而唐珺虽然目光躲闪，但看向李祺的目光中却是饱含着神情。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劝阻。
反观李祺，朝着公良姝笑道：“母亲，爱就爱了，我又没错，别劝我。”
一边说一边给唐珺夹菜，“快吃。”
唐珺不敢与公良姝对视，拿着筷子继续吃，头低得都快埋进碗里面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公良姝起身，逃一般的离开了。
公良姝刚一离开，唐珺就一拳打向李祺的肩膀，可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被包在一个大手中，身子也被拉到李祺面前。
“怎么？丑媳妇见婆婆，婆婆没送礼，你恼了？”
“你才恼了。”唐珺拧着眉，没好气道：“这时候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看长公主就被你吓着了。”
“现在吓着，总比以后听见别人说我欺负了国君好吧。”李祺凑上前，注视着唐珺，满眼笑意，“你说是不是？”
“.......”唐珺哑口无言，盯着李祺好半晌才说道：“你无耻。”
李祺不但没有生气，还趁机用唇在唐珺唇上点了一下。
“今天这道藕汤倒是清爽。”
唐珺也受不了，起身离开了，出了门却不知道往哪里走，愣愣站在门口。
“来人，送怀玉世子殿下去武夷院。”
唐珺瞪了李祺一眼，跟着宫女离开了。
蓝玉从门口进来，走到李祺身侧，“王爷，办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