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厂是国营企业,是有等级的,其中职务等级是其一,技术等级是其二,在泥人厂很多时候这两种等级是一致的,比如燕慎守当年就是技术副厂长,高级工艺师。
一半的工人是他的徒子徒孙,所以即使离开了泥人厂,燕慎守在泥人厂也是声名赫赫,影响力不输于现任厂长。
姚正芳没有技术等级,不过他之前是负责后勤的副厂长,退二线又成为工会主席,厂里的分房、福利、评职称,哪一项都要过他的手,同样是积威已久。
现在退休之后成为残疾人培训班的负责人,平时还经常调厂里的技师过去做辅导呢,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办到。
中年经理只是一个门市部的主管,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看到姚正芳都是大气不敢出的,被他这么一吓唬,没直接瘫地上已经不错了。
林为民笑了,用手点点姚正芳:“你呀!”
姚老头没理他,继续蹲在墙角。
这时候两个男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扔了一块钱在地上,这才过马路。
老头老眼眨了两下,好像没明白过来。
林为民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秘书夹着一个包远远站着,憋着不敢笑。
姚老头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可惜那两个男人已经钻到斜对面的一家泥人店里去了。
他们是来喝酒的。
店主王三金三十来岁,却已经像四十多岁了,偏偏还留着个爆炸头,冒充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王三金命中缺金,偏偏嗜赌如命,几乎成了这条街上败家子的代称。
老婆留下孩子跟人跑了!
老父亲因为这个喝多了,胰腺癌没到一个星期就过世了!
只留下个不吭声的老娘!
王三金也断了经济来源,就把主意打到自家的房子上,生生把老太太弄到乡下去住,自家把个房子改成了店面,先是出租,可是租金总是提前花完,就死缠烂打要预付啊,押金啊,提价啊,搞走了两个租户之后,这家店面没人敢租。
现在他只好自己开店。
这生意越来越差,王三金也是越来越穷,他是最喜欢跟风的,却总是没跟着挣钱。
这回也是,第一个跟着搞促销,第一个跟着搞抽奖,可是他没办法跟着搞现场上色,所以今天已经急火攻心,偏偏燕兴又在搞义卖。
王三金只好找来几个酒肉朋友商量。
这些人平时跟着赌钱吃喝称兄道弟的,帮忙想主意就缺点智商了。
喝了两杯之后,其中一个叫嚣道:“干架啊,出头椽子先烂,干挺他不就得了。”
王三金没喝多:“那不行,打架这事可以搞,可是我就在斜对面,这么一搞大家不是都知道是我。”
另一个笑了:“你不出面,我们去,搞完就走,你跟着去安慰一下,谁也没证据,能拿你怎么样?”
王三金一听乐了。
不过那家伙一伸手:“我们这么帮你总得给点好处吧?”
王三金心说,请你们吃喝不算好处啊?
最后他也只好掏出一百块钱来。
另一面的义卖非常成功,到了中午,那些家长自觉凑钱供应午餐,连带着燕兴、张彦和查易夫妇都白吃了一顿。
姚正芳的午餐是林为民解决的,三人到香缘聚吃的。
吃到一半,外面闹腾起来。
秘书自觉的去打听,很快他就回来了:“不好了,有人捣乱,在打人呢。”林为民正端着酒壶呢,连忙放下。
这时,姚正芳已经窜下去了。
查易夫妇一个拿着板凳,一个拿着扫把,正挡在前面。
“你们赶紧滚蛋!谁不滚老子揍死他!”
说话的是个胖子,大脖子上吊着根金链子,手里拿着酒瓶,一嘴的酒气,红着眼乱舞。
另一个推搡着查易。
这时候,家长们纷纷站出来,不过他们以保护孩子为先,愣是没有人冲上去。
燕兴叹息一声,缓缓站起来。
这种情况下总要有人站出来不是!
更何况燕兴觉得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站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醉鬼不约而同地打个酒嗝:“你管老子是谁,你小子蹦跶出来,是不是想第一个挨揍?”
查易一看两人逼向燕兴,大急。
燕兴可是他家的摇钱树,不论是手还是脑子都金贵着呢。
两夫妻很默契地冲上去。
这时候,一声暴喝声传来。
“谁敢动我的学生?”
干瘦的姚老头就像黑旋风一样,速度极快冲过来,二话没说就是两拳。
两个醉鬼还没明白过来呢,就一人挨了一拳。
他们连退几步。
“敢躲,老子弄死你们!”杨老头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有人扛着红缨枪就敢冲击泥人厂,姚正芳拎起食堂的菜刀就领着一帮制泥工人冲了出去。
上百号人硬生生被正值壮年的后勤主任带着十六个制泥工和仓库搬运工打退。
对方断手的就三个,断腿的四个,带伤的高达三十多人。
而姚正芳带着人连点油皮都没伤着。
此战成名之后,姚正芳在厂里如日中天!
后来有人想借他的名头搞串联,冲击更多的地方,被姚正芳一口回绝。
“老子就会玩泥巴,逼急了才动刀的。”
现在这为值得尊敬的老头冲出来揍人之后,很快就被街上人知道了。
“原来是他!”
姚正芳的名字传出去之后,街上再没有人敢凑到义卖现场去。
打跑了两个醉鬼之后,姚正芳转身,就看到了燕兴。
“小子,你不错!”
林为民跟着赶过来,看向燕兴,眼神也是非常复杂。
不过他的目光落到张彦脸上之后,突然惊呼一声冲向张彦。
燕兴一把拉住林为民:“你干什么?”
林为民看也不看燕兴,努力地挤过去:“小姑娘,蔡正志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