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燕兴还是张彦，都没听说过这个人，所以两人都是非常呆萌地看着林为民，不过燕兴是用眼睛，张彦用茫然的表情。
熟知林为民过去一切的姚正芳看着林为民，再看张彦，也是眼眸一惊，缩成了一条缝。
秘书斗胆打破了僵局：“你们不知道吗？蔡正志是……”
林为民及时制止了秘书的话头：“好了，既然不认识就算了。我是林为民，你们应该知道我吧，走，咱们到屋里去聊聊。”
林为民作为技师学院位高权重的副院长，自然有着强大的气场，这一刻毕露无疑。
“林为民”这个名字，在场的学生们都知道，家长们更知道。
相比之下，身为残疾人培训班负责人的姚正芳，反而不及林为民的名气大。
不过也是很多家长知道，所以他们纷纷围上来。
“好了，义卖活动很好，你们不是要举行两天吗？赶紧准备吧，不然明天可没有泥人好卖了！”姚正芳背着手，沉声说着，径直进店，将一干人拦在了门外。
查易心说：这是我的店……算了，让给你们叙叙旧吧。
夫妻两默契地继续为学生们服务。
一场热闹消弭无形，街面上再度恢复了秩序。
只有一个人惊出一身冷汗来，那就是王三金。
他悄悄打烊，掩上店门的那一刻，他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姚正芳，泥人厂的强硬派老领导！
林为民，市里的红人，技师学院强势的副院长！
哪个，他王三金都惹不起。
要知道他们会“微服私访”，打死王三金都不会撺掇两个酒友去闹事啊！
王三金暗自哀嚎一声，看样子，整条街都不得不慑服于查易这个怂货了！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折腾？看着他大把捞钱？
这可不是王三金一个人这样想。
那些大大小小的泥人店很快都知道了，义卖不是查易夫妇搞的，而是有两尊大神在背后呢！
他们虽然跟风吃到一点点汤汤水水的，可是谁都知道，要是继续跟风是不可能了，那么他们的出路在哪呢？
市里虽然扶持什么泥人产业，搞什么文化大战略，可是真心和他们这些开泥人店的没多大关系。
这些泥人店依旧要不死不活地在老街上茍延残喘吗？
很多店老板都在思索着。
这些人都不傻，自然有人领悟到了一点真谛。
那就是要有变化，查易找来一个小年轻，三天两头搞花样，他们跟着是能多挣点，或者出掉一些库存，可是离真正的发财远着呢。
怎么办？
变化呗！他们开始思索搞些别的花样出来……
这些燕兴不知道，要是知道，他会高兴地跳起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
要想在泥人行业里如鱼得水，首先要是活水。
燕兴想要做的就是搅和这一片死水！
跟着林为民进屋，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目标一步之遥。
“燕兴是吧，你搞的这些名堂是跟燕慎守大师学的？”林为民问出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也不是。”燕兴总不能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只好含混过去。
“怎么说？”
燕兴骄傲地回答：“二爷爷已经准备重开泥人学堂，我住进了慎守居，确定成为第一个学生了，住进去之后，我接触了很多的优秀泥人作品，也看到了一些资料，这些经营手段其实以前都有，只是没人在用而已。”
“没人在用……还而已……”林为民苦笑了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松江的泥人为什么能脱颖而出，就在于一直在变化，虽然拘于泥人这种耍货性质，泥人不能成为陶瓷器、金银饰品这样的高级工艺品，可是泥人不管是式样还是经营都一直在推陈出新，所以松江泥人才能够经久不衰，而现在……
姚正芳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之前关注的是人，像泥人厂的技工和普工怎么样提升技艺，生活得更好；残疾学生们怎么学会泥人，自食其力；他根本没想到泥人行业的困境怎么改变……
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了冷场。
“校长，能说说谁是……蔡正志吗？”张彦问道。
听到蔡正志这个名字，她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
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姚正芳一声叹息：“还是我来说吧，松江最著名的学院是轻工学院，里面有个工艺设计系，其实最早就是泥人工艺的进修班，在六十年代有两个最好的学生，他们合作的一组泥人，曾经获得莫斯卡艺术大奖……”
姚正芳和林为民似乎都沉浸在回忆里。
“那时候，两个进修班学员都非常年轻，一个叫林为民十六岁，一个叫蔡正志十五岁。然而因为成分问题，林为民一个人到北方去领奖，而蔡正志则下乡了，后来就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张彦的身体一颤。
林为民察觉到了：“小姑娘，你没事吧？”
这时候，燕兴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日记里，有一个叫做“郑志”的人，出现过好几次。
那是小姑娘下乡之后遇到的一个“熟人”，她很不习惯地叫这个大她十来岁的人哥哥。
“郑志哥给了我三个鸡蛋和一小勺红糖，说是让我补身子。他怎么知道我不舒服……说不定又是那个翠华告密的！”
“郑志哥晚上来敲门，我没敢开，想到他一直待在门外，我心跳的厉害，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走，我听见脚步声了……”
“人家都说他是蔡破鞋的儿子，可是他为什么姓郑呢……”
回想到这段，燕兴突然在想，会不是是母姓和父姓的关系，他如果带上母姓，岂不是就成了蔡郑志？
燕兴不知道，张彦此时想的却是蔡婆婆几次梦呓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叫“正志”。
姚正芳说这段往事，因为这两个学员其实就是他点名派去学习的，结果都没有回到泥人厂……当然那时候泥人厂也换了一个名字：“红革塑像厂”，专门制作领袖石膏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