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兴想起来自己组织义卖活动的时候,姚正芳曾经跟泥人街的领导很熟络的样子,那么姚正芳会不会也认识裕剧团的人?
而且,姚正芳跟蔡婆婆的关系很是融洽熟络,一定很乐意帮忙。
张克俭不认识姚正芳,于是燕兴去联系他,把疗养院发生的事情跟姚正芳说过以后,姚正芳立即答应下来。
下午的时候,道具和服装就被送到了疗养院。
为了将蔡婆婆唱戏的画面保存下来好方便长大的张彦回忆,张克俭还请了专门的摄影师。
蔡婆婆看到这么大的阵仗,有些惊讶:“你们这是做什么?”
燕兴咧嘴笑道:“蔡婆婆,要不咱们下午先来拍一段,就唱你最拿手的。”
蔡婆婆也没扭捏,似乎是太久没碰戏服,她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得好好谢谢张克俭,也得谢谢你,兴哥儿。”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年的那件戏服啊,那可是掺了金丝的,真正的百花穿蝶。”
“等会儿让你看看婆婆的西厢,我敢说,这段戏我唱的不比任何人差。当初,他就是被我唱戏的时候给迷住的。”
“……”
蔡婆婆说了很多话,燕兴听得很认真。
燕兴心里清楚的知道,以后这样听蔡婆婆说话的机会没几次了。
这天,燕兴看到了盛装的蔡婆婆。
她莲步轻移,走入院中,一个水袖,甩出万种风情。此刻的蔡婆婆,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得成比翼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
一曲终了,蔡婆婆一直在看一个方向。
燕兴知道,蔡婆婆在看的,是很多年前的张克轩。
摄影师把手都拍红了,他不是个喜欢挺听戏的,但他觉得,今天的这个老太太唱的是真的好。
今天的拍摄视频在晚上的时候就送到了张克俭的手中。
晚上的工作室,张薇、安土罗、张彦和张克俭难得聚在一起,将视频放映在白色的幕布上,一同欣赏。
起初,安土罗这个外国人很不耐烦这种慢吞吞的唱法,但是渐渐的,他就被吸引住了。
“真的很难相信,这居然是个老太太唱的!这可比那些听不懂的歌剧好多了,虽然这个我也听不懂。要是能够被更多的人听到就好了,那样就肯定有人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了。”安土罗惊叹道。
“婆婆唱的真好,”张彦虽然看不到幕布上的视频,但是张彦听得见。小时候,蔡婆婆哄她入睡也是唱这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土罗的话让张克俭眼睛越来越亮,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让蔡婆婆的戏曲被更多人接纳,被更多人赞赏。
现在,国内非常重视文化遗产的保护,裕剧也是传统曲目中的一种,现在国内流行的是豫剧、京剧等戏种,裕剧渐渐无人问津。为了避免文化的失传,相关部分一定愿意有所行动。
现如今,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也渐渐重视起来人文方面的需求,松江如今的发展战略是“文化松江、科技松江、旅游松江、宜居松江”,蔡婆婆的裕剧水平,绝对称得上是登峰造极,如果蔡婆婆唱的裕剧被列入政府保护的文化遗产,相信蔡婆婆背负了半辈子的罪名也能被洗清大半。
说干就干,张克俭立即着手要把手中的视频发给有关部门,但是他没有相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张克俭想到了自己刚回到松江时候招待自己的裴闻度。
裴闻度是澜沧国际艺术品交流中心的主任,这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的机构,凭借裴闻度的人脉和门路,他一定有办法联系到相关负责人。
张克俭也没预料错,他给裴闻度打过电话,裴闻度就拍着胸脯说这件事交给他。
第二天,松江文化部分的相关负责人就来到了工作室,跟张克俭洽谈这件事。
张克俭隐晦的提示,那段视频中的主人公,身上有着某些历史遗留问题,
负责人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利索女子,她笑道:“大不了,在裕剧方面,咱们就因地制宜好了。”
张克俭闻言哈哈大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两个人讨论具体的相关事宜,张克俭想为蔡婆婆争取到尽可能多的荣誉。
蔡婆婆因为张家,才被骂了半辈子的“汉奸家的小老婆”,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张克俭想尽自己的力,替张家,替大哥张克轩去补偿她。
张彦去疗养院里看望蔡婆婆,手里拿着那个自己已经制作好,但还没有来得及送给燕兴的“丑娃”。
燕兴果然在疗养院。
“小彦,”燕兴看到张彦,眼睛里闪过惊喜,这些日子他经常去工作室,但是和张彦单独相处的机会却少了。
“小彦是不是伤到腿了?”燕兴可以说是最熟悉张彦的人了,他看到张彦移动的时候有些别扭,左腿总是要慢上一瞬,这样的细节寻常人发现不了,但是燕兴看的出来。
“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张彦小声的解释说:“燕兴,没事的,不疼。”
张彦总是这样,受了伤也不会哭着撒娇,她只会说“不疼。”
就像小时候,张彦被其他小孩子伸腿搬到,她也总是摇头说不疼。
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张彦却从来都是担心自己会不会麻烦到别人。
她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握着一个泥人,正是那个“丑娃”。
张彦有一张和张薇有三分相似的脸,但是张彦的五官要更加柔和精致,这样的脸刻在泥人上,显得如同落入人间的精灵一般。
“这个送给你。”
燕兴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夸赞道:“小彦,你又进步了。”
张彦腼腆一笑,说:“因为燕兴每天都在进步,我不想落后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