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兴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张家,还有人?”良渚先生眼睛亮了。
燕兴指着一旁的张薇说道:“这位,是张薇,她的爷爷叫做张克俭。他们都是正经的张家人。张家还有一个人,叫张彦,松江张家的最后一个人。”
“那位,张克俭,还在这里吗?我能去见见他吗?”良渚先生说道,也许是心急,说的语无伦次。
“可以。”张薇带着良渚他们去往工作室,她希望爷爷可以跟这些人谈拢,让他们打消带走泥人的念头。
工作室里,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融洽。
良渚先生对张克俭很是尊敬,但是他很是执着,无论张克俭怎么劝说都不改口。
“叔叔,无论您怎么劝,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要带走先人的泥人细货,在松江,这些泥人只能被放在角落里,没有被妥善的保存,不被重视。但是到了日本,我敢保证,这些泥人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孩子,泥人张只有在松江,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泥人张,到了其他的土地之上,无论获得多大的荣誉,它们都是背井离乡。”
良渚先生仍是固执的摇头。
张薇冷笑:“如果每一个张家的人都是这么想的,那么我想,等到良渚先生你来到松江的时候,也就看不到那些泥人细货了。”
这个时候,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燕兴牵着张彦的手走进来,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但我想,你们张家的谈话,小彦应该不能缺席。”
等张彦坐在沙发上,燕兴这才看着良渚先生说:“良渚先生,按照您的说法,您想带走先人的东西,这在情理之中,其他人没办法说什么。但是,您作为张家的人,可以带走其中一部分,其他人也能各自带走一部分。您只是张家的一支,张克俭爷爷和张彦分别也是一支。”
“张家作品一分为三,被你们全部带走好了,这样,泥人张就要彻底在泥人的历史长河中消失了。是,泥人张可以在日本花开二度,但那就不是泥人张,而只是良渚了。这样的结果是您想看的吗?良渚先生。”
良渚先生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是非要带走这些作品,但是,你们也都知道,泥人张这个称号,还有泥人张的作品,在这里不被重视,不被承认,我不想那些优秀的作品受到这样的待遇。”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起到作用。”燕兴认真的说。
“你有什么办法?”不是良渚先生不相信燕兴,实在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不来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多成年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叫燕兴的大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燕兴缓缓的说道:“我的办法就是,现将已经损坏的泥人复原,然后利用模拟技术收集数据,你们只要带走数据,就等于带走了那些泥人,大家也不必为这件事继续费神。”
“数据?”良渚先生不太明白燕兴再说什么。
“我们可以先来看一个例子。”燕兴请良渚先生和其他几个人都工作室里的投影室,他取来一个泥人,用扫描仪收集完数据以后,让张薇操作机器。
几秒钟以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光线模拟出的泥人模型,通过操作计算器,还能控制放大的倍数。
良渚先生问道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之所以想带走泥人细货,是想证明我和我的族人的张家身份,带走这些数据固然可以,但我还是想带走实物。而且,谁能保证可以完美的修复那些泥人?要知道那些泥人虽然是很多年以前的作品,但是技艺高超卓绝,很难做到完美复刻。”
“我们有句古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良渚先生既然想要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还可以把泥人张的匾额数据给你。”
“泥人张的匾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机缘巧合之下,泥人张的匾额保存完好,并被我们寻到,我可以带您去看。”张薇起身说道。
良渚先生自然是现在就想去看。
匾额就在工作室里。
张薇带着良渚先生走在前面,燕兴和张彦走在最后。
张彦拉了拉燕兴的一角,“燕兴,谢谢你。”
“好好的,干嘛跟我说谢谢?”燕兴小心的牵着张彦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
张彦笑完了眼,说道:“我知道,你这么费心这件事,是因为我也姓张。”
她说的没错。燕兴一个姓燕的,跟这件事没多大的关系,可他努力为解决这件事想办法,就是因为张彦。
那些泥人,是张彦的张家的。张彦不答应,燕兴就不准任何人带走。
见到匾额的那一刻,良渚先生“扑通”一声,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叫张思归。”良渚先生忽然说道。
“我决定不带走那些泥人了,”良渚先生看向燕兴,道:“你说得对,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这么多人,集思广益之下,一定可以修复好那些泥人的。”
良渚先生,也就是张思归,他代表着日本泥塑的最高水平。张克俭和张薇,是西方泥人文化的集大成者,燕兴则代表的是传统松江泥人一派。还有安土罗高超的计算机技术,融合这么多人的智慧,一定能收集到完整的张家泥人的数据。
这里有人问了,张薇在和燕兴夜里偷偷潜入资料室的时候,不是用那台小机器收集到了数据了吗?那些数据里难道没有张家泥人的数据吗?
不使用那些数据的原因是因为那些数据不完整,精度不准确,只能在张薇和燕兴学习泥人造型时使用,这次要给良渚先生的数据,则是要求无限接近泥人作品,不能出现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