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住他的腰◎
殷绪脸色剧变,低喝,“趴下!”同时起身,一掌将知夏按倒,又转身双手并用,将见春按倒,将柔嘉护在了自己怀中。
笃笃声接连响起,还好楠木车壁坚硬,箭矢并未射入,绝大多数只扎进了车壁。
紧接着是兵器撞击的脆响,和有人中箭的惨呼。
“护驾!护驾!”殷正急声大呼。
见春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被按在了车厢地板,鼻子差点撞上,整个人极度茫然。知夏却已经反应过来,见殷绪护好了公主,便张开右手,死死抱住了见春。
柔嘉也清醒过来,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兵器相撞和箭矢入体的声音,她并不陌生。
身边殷绪紧密抱着她,以身体为她遮挡。柔嘉霎时间想起,上辈子殷绪也是如此护她,最后脊背插满箭矢,死在她身边。
心脏顿时撕扯一般痛起来,柔嘉来不及多想,反手搂住殷绪肩膀,竟是想将他压下护好。
殷绪神色冷肃,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察觉到柔嘉的动作,一时怔愣。
他是男子,又是车厢内唯一身负武艺的人,既然立志当将军,从大处说该保家卫国,从小处说,也该保护这一车妇弱。
他保护柔嘉是因身份与志向,那柔嘉保护他,又是因为什么?
形势容不得他细想,埋伏者停止射箭,跳下墙头,和护卫短兵相接。
殷绪神色冷凝,心思陡转如电:袭击者是冲他来的,还是冲公主来的?
有人黑衣蒙面,踹开赶车的长吉和青竹,跳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清车内情况,长刀朝殷绪砍来。
殷绪将柔嘉护到身后,侧身飞起一脚,将刺客踢飞。既然刺客停止射箭,那马车内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殷绪几步跳了下去。
“殷绪!”柔嘉担忧地大喊一声,却知道自己出去只是拖累,只能坐在车内。
有血贱在了车壁上,染红了菱花小窗上的窗纱。见春与知夏第一次见如此危急血腥的场面,俱是瑟瑟发抖,仍记得团团护着柔嘉,却是吓得不敢睁眼。
柔嘉经历过国破家亡,倒是比她们镇定,只万分担忧殷绪,咬着下唇撕破窗纱,忽略鲜血淋漓的场面,搜寻着殷绪的身影。
夜风不懂人间悲喜,依旧缱绻,吹动马车檐下的两盏灯,灯光摇曳着,照亮一片惨厉惊险。
这次袭击的黑衣人有十多个,且各个训练有素,配合得当。而这边将军府只有八个护卫,殷正、长吉和青竹都不会武艺;薛怀文虽派了人护送,但未免喧宾夺主,派的都是普通家丁。
两相对比,公主的随从很快被杀得七零八落。四名薛府家丁手中灯笼皆已脱手,两盏烧毁,两盏跌落在地,苍白地照亮小方天地。
殷绪从车上下来,捡起地上一把长刀。他一下来,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折身冲他而来,殷绪便明白了他们的目的。
既然是冲他来的,殷绪握紧手中刀柄,往旁边快走几步,远离马车。
青竹受了伤,与长吉一道,吓得躲在马车底下发抖;薛府四个下人各有伤亡,且不会武艺,想救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殷正倒是会武,也知护不好公主与驸马,自己便是死罪,因此竭尽全力,只是做了管家之后,已许久不曾练习,动作生疏,节节败退;殷府还活着的护卫,不知要不要为他这个不受宠的逆子拼命,一个个动作犹豫。
从前与殷翰的斗争只能算小打小闹,今日这才是,真正鲜血与死亡的考验,而他只能靠自己。
受惯了没有来由的恶意,殷绪并不如何震惊怀疑,只是眼神孤狠如狼,整个人凌厉肃杀如渴血的剑,出手冷酷,刀刀见血,却也异常沉稳。
七八把寒芒闪闪的长刀向他砍来,殷绪动作却更显沉着老辣。
柔嘉趴在车窗边,看殷绪被人围攻,颀长秀挺的身姿被黑衣人淹没。而殷府还活着的守卫,却立在一旁犹犹豫豫。
柔嘉又急又气,红了眼睛,怒喊,“你们还不去帮助驸马,将军府养你们何用!”
护卫们这才真正尽力,拿稳佩刀冲上前大战;殷正也找回当初大战敌兵的感觉,气势大盛,化守为攻。
殷绪压力一减,刀法愈显流畅。渐渐地,他发现,对方人马中,有一个身姿挺拔、身手明显比别人更沉稳的,似乎是他们的指挥者。
而他黑色布巾上的眼睛,如此冷漠无情而又高高在上,看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这眼神,让殷绪莫名熟悉。
压下心头异样,殷绪一刀砍倒对手,化守为攻朝那指挥者扑去。不管怎么说,擒贼先擒王。
忽略身边其他敌手,殷绪专攻殷弘。而殷弘也死死盯着殷绪,出手毒辣,招招置人于死地。
他不似殷翰,从未与殷绪正面对峙过,如今真正对上,才发现这个孽种,竟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一些。
不,是厉害许多。
殷弘意外,手上动作更加狠厉急迫。
两个身形相仿的人缠斗在一起。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殷绪亦是杀气弥漫,招招催命。
他是薛怀文断定朝中无敌手的人,十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打落对方的剑,一刀砍在了殷弘背侧,顿时血流披衣。
“将军!”有黑衣人失声大喊。
殷弘痛出满身冷汗,见情况陷于僵局,再打只怕为对方引来援军,而自己几乎要败露身份。他咬牙忍痛道,“撤!”
手下护着殷弘退走。将军府护卫没有追击的打算,殷绪便也放弃了追击的想法。
一切归于寂静,只有地上的血迹和尸体,还有受伤的呻/吟,提醒着方才的险象环生。
柔嘉推开见春与知夏的手臂,提起裙摆跳下马车,几步跑向殷绪,搂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胸口,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
“殷绪……”她哽咽着唤他的名,泪水止也止不住,甚至轻轻发抖。
她不怕危险,只怕重来一次,什么都来不及开始,便永远失去他。
这种害怕,足够她大哭一场。
殷绪身上杀气未退,被柔嘉抱着,先是僵硬,张着双手无所适从;渐渐地却被柔嘉哭软了心肠,手松了下来,长刀也脱手。
他没有回抱她,只是不甚熟练地说道,“没事了……”声音低沉,竟然有一丝略显僵硬的温柔。
一个薛府家丁机灵,见对方势大,早已反身跑去求援。伏击者选的地方非常巧妙,附近没有武将府邸,倒是有个御史中丞府。
御史得知消息,很快带着府中所有男丁,各个手持武器,浩浩荡荡来到。
远远听到脚步声与呼喊声,柔嘉这才羞窘地擦去眼泪,从殷绪怀中退出。
见春与知夏两个惊魂未定,想扶柔嘉去远离尸体的地方,却又怕再次遭到刺杀。尤其是知夏,死里逃生,更是哭得停不下。
柔嘉反过来安慰她们。那御史同柔嘉见了礼,又拿出简单的金疮药。见春手抖,柔嘉给知夏上了药。
殷绪依旧冷静,清点随从的情况。殷正与青竹负伤,殷府护卫一死一重伤,两个轻伤,四个完好,薛府随从倒是四个死了三个,余下一个去求援的,也受了伤。
这情况,细究起来,倒有些滑稽。
殷正也知殷府诸人的行动,对不住薛府和公主,拖着流血的手臂,走到柔嘉面前,赔罪道,“公主受惊了,是我们无能。”
柔嘉已冷静下来,看看他,再看看青竹,这二人受伤皆轻,长吉更是完好无缺,躲在马车下的模样,当真是令人……不齿。
还有那些护卫犹豫迟疑的模样。
月色下柔嘉音容和眼神一齐泛冷,道,“你们是无能。”
殷正面孔涨红,低头讪讪附和,“公主教训得是……”
柔嘉没有理她,殷正尴尬片刻,请示道,“公主受惊,不如还是早些回府休息?”
马车染了血污已是不能坐了,但可以让御史中丞家派一顶轿子。
见春与知夏这会儿也恢复过来,她们心疼柔嘉,附和着让柔嘉回府。
柔嘉擡头看向殷绪,殷绪正围着马车查看情况,于是她开口,嗓音镇定坚决,“我等大理寺。”
御史已派人去各府禀报了,查案的人陆续会来。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针对殷绪,下如此重的杀手!
见春与知夏受了惊,尤其是知夏,鬼门关走一遭,是当真需要休息,柔嘉放柔了声音,“你们回去休息,换采秋过来。”
二人不放心柔嘉,不肯答应,柔嘉劝了两句,才让她们同意离去。
让人护送见春与知夏,柔嘉抛下殷正,走到殷绪身边。
殷绪正查看钉入车壁的箭矢。箭矢集中在车厢两侧,特意避开了主位。结合他下车后黑衣人只围攻他的情况……看样子,这次的刺客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会与公主同坐,只会坐下首。
听到脚步声,殷绪转头,看到是柔嘉,有些诧异。
尸体已被人搬走,伤者也各自去救治。但此处仍是刺鼻的血腥味弥漫,马车上更有殷红血迹,娇柔的她竟是不怕?
柔嘉还是有些怕的,眼睛不敢看那些血迹,只盯紧了殷绪,低声问道,“可有什么头绪?”
殷绪想着黑衣人那冷漠到极致的眼神,想着听到的那一声将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他还只有猜测,并无定论,倒不急着说。何况刺杀冲他一人而来,便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事,并不惯于与旁人说。
柔嘉闻言不由得心生担忧,不知这次能否快速查出凶手身份。
急速的马蹄声惊醒夜色,薛怀文携带府丁快马来到。他满脸焦急奔到柔嘉身边,一下马便拉住柔嘉手臂,“珺儿,你怎样,可有受伤?”
柔嘉这才感觉了别样的依靠,彻底放松下来,扬起一抹安慰的笑意,“我无事,父亲放心。”
方才哭成那样,这会儿却笑说无事?殷绪侧目看她一眼,静默无言。
薛怀文上下打量了柔嘉,又看向殷绪,见夫妻二人都有惊无险,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惊怒地问向殷绪,“可知刺客什么来路?”
天子脚下,竟敢伏击公主与驸马,大齐开国百年都没见过这等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殷绪摇头,“我看过尸体的脸,并不认识;也检查过刺客所用的刀,毫无特色,看不出来处。”
柔嘉发觉,这人沉默寡言,在她父亲面前,倒是愿意多说话,这是好事。
薛怀文到底冷静,知道震惊或愤怒于事无补,按捺片刻,看向柔嘉,“你怎么一个人在此,你的侍女呢?”
柔嘉便乖顺地照实说了,薛怀文点头,派了自己的随从看护柔嘉,自己与殷绪转去再度查探尸体。
柔嘉不敢过去,远远站着。
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
一波人是京兆尹,主管京城大小事;第二波是刑部尚书,主管天下刑事案件;第三波是大理寺,主管大案要案,专管涉及皇亲国戚案件;第四波则是殷烈——殷府离此处颇远,是最后来到的。
最受宠的公主遇刺,还是在这森严皇城,他们全都怠慢不得。
一波波的人来到柔嘉跟前,柔嘉应付得疲倦,最后只严肃对大理寺卿道,“此事涉及本宫与驸马安危,你须得尽快查出。”
她鲜少对人摆公主的架子,此刻带着命令的语气,令大理寺卿感觉到压力,弯腰拱手道,“微臣遵命。”
柔嘉想了想,又叮嘱,“不要惊动太后。”
她不忍心舅母为她担心,何况这次刺客明显是冲殷绪而来,既非针对皇室成员,那便确实不用打扰太后。相信这些官员可以处理好。
众人纷纷称是。
大理寺卿带着同僚们前去查看现场。薛怀文已从受伤的家丁那里得知了遇刺时的情况,加之本因殷绪受埋没而对殷烈不满,当即对他冷笑道,“殷府的公子与儿媳出行,死的却都是我薛府忠仆,此事当真可笑!”
薛怀文儒雅圆融,鲜少当众与人发难,此时一番高声质问,当即引得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那一大群人看了过来。
殷烈多少也知殷府下人与护卫对殷绪的态度,被众人围观,一时尴尬又心虚,赔罪道,“国公息怒,令公主受惊是我殷府办事不利,回头我一定严加惩治,给国公一个交代。”
“惩治确实需要,”薛怀文依然冷着脸,看向柔嘉,“只是殷府护卫既然护不好主子,珺儿,为父给你与驸马派两个护卫,如何?”
殷烈也是一品大将军,位极人臣,多少人见了他也得恭敬有加,此时薛怀文两次当众让他没脸,竟还当着他的面往殷府派人人,全不把他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殷烈心头火起,脸色青黑,正要理论,柔嘉看准时机开了口。
“女儿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自然想多两个护卫。”柔嘉看向殷烈,眼神平静中透着一点冷,“只是此事还得公爹做主。大将军,你议下如何?”
经过这件事,柔嘉彻底不信任殷府的人了,父亲给她派护卫,正好与她想到一处。
殷烈心头郁闷,公主殿下都说了接受,他能如何?他敢与薛怀文理论,却不想同时得罪薛怀文与柔嘉公主,以及她背后的太后。
这父女两个一搭一唱,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竟是把他拿捏住了。
殷烈压着怒火,只得拱手道,“但凭公主做主。”
柔嘉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殷绪,眼神柔软许多,“驸马觉得呢?”
殷绪从前与殷烈硬碰硬,总是换得一身伤,如今难得见殷烈吃瘪,再看柔嘉眉眼温柔恬静,仿佛刚才以退为进聪慧拿捏住人的不是她一样。
殷绪唇角牵动,一时竟然想笑。只是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仿佛他早忘了怎么去笑,薄唇也隐约僵硬。
殷绪按捺住心思,淡道,“但凭公主吩咐。”
柔嘉点头,“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薛怀文见柔嘉处事冷静知礼,心中安慰,脸色缓和下来,点了身边的两人,“平安,薛非,以后你们跟着公主驸马。”
平安是薛府收养的孤儿,薛非是薛府管家的儿子,两人从小被薛怀文调、教,忠心又勇猛,与柔嘉也算熟识。
平安与薛非当即站出,抱拳行礼,“谨遵公爷吩咐!”
说话间采秋终于到了,带来了一辆梨木大车。见着柔嘉,她又是好一阵担忧心疼。
柔嘉安抚好她,转头略一想,轻声吩咐平安,“去将大理寺卿请过来。”
非是她要摆架子,只是大理寺卿还围着那边尸体,她不敢过去。
殷绪看她一眼,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温善的柔嘉公主并不是喜欢劳动他人的人,今晚这是……想到今晚她地视线似乎一直避开尸体的方向,更不敢靠近。
今晚的她有超乎寻常的冷静,原来内心,到底还是个柔弱姑娘。殷绪的眼神软了些。
平安麻利地应了一声,很快将大理寺卿请了过来。
大理寺卿弯腰行礼,“公主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柔嘉认真问道,“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这,”大理寺卿面露愧色,“微臣惭愧,暂还未查出什么。”
柔嘉失望。她最想知道的,便是谁要置殷绪于死地。可查案一事,又是这么重大的案情,也不是说查便能查出来的。
她只能再度下令,“必须尽快查出。”
大理寺卿长长作揖,“微臣遵命,必当很快给公主与驸马一个交代。”
这边已没什么事情是柔嘉能做的了。夜色深沉,她终于打算回府,向薛怀文告辞。
薛怀文也不欲再待。他处事圆融,方才当众与殷烈发怒已是少见,此时冷静不少,朝殷烈拱手辞道,“大将军想必还有事情要问,薛某便代为护送公主回府了。”
虽他亲自护送柔嘉的行为,摆明是信不过殷府,语气也算不得友好,但好歹给殷烈找了台阶。殷烈后来才到,也确实需要停在此处了解刺杀经过,于是半是尴尬半是郁闷,拱手道,“有劳国公。”
薛怀文的回应是敷衍地回礼,并不做声。
柔嘉只觉得有父亲撑腰,感觉当真是好,又担心薛怀文疲惫,便劝道,“明日还要上朝,父亲便不用送了罢?女儿有护卫陪着,父亲不用担心。”
薛怀文慈道,“无碍,为父马快,花不了多少时间。”
柔嘉便不劝了,唇角微弯,看向殷绪,柔声道,“驸马,你是?”
是同她一到回家呢,还是继续与众人讨论事情?
虽然探询,她眼中却有一丝期待。
殷绪瞧了瞧她,明白刚才的杀戮确实惊吓了她,想要人陪在车内实属情理之中。而他也没有再与人讨论事情的意愿——殷烈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大理寺卿那一群人,他不认识,也不信任。
殷绪走向柔嘉,“我与公主同回。”他告诉自己,只是顺便而已。
柔嘉却是浅浅笑开。
依然是柔嘉坐上首,殷绪离了一点距离坐在侧边,闭目养神。一切与来时似乎一样,柔嘉却觉得两人的心近了些。
有殷绪在,也有父亲在,柔嘉坐的安心,想了片刻,坐到采秋身旁,推开了她身侧的小窗,低唤一声,“父亲。”
薛怀文趋马靠近,同样低声问,“怎么了,珺儿?”
“你觉得……琼儿如何?”柔嘉委婉问道,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她想起上辈子的许多事。那时薛琼选择站在高贵嫔一边,对她这个姐姐冷眼旁观。
偶尔她在御花园撞见薛琼,这个与她容貌五分相像的妹妹,站在艳光照人的高贵嫔身侧,看她的眼神含着说不出的冷漠,以及一种怪异的,介乎于同情怜悯与幸灾乐祸之间的复杂情绪。
薛琼对她不好,这是确定的。但薛琼对薛怀文这个伯父、以及养父呢?
薛怀文被贬谪的那段时间,柔嘉其实一直深居坤宁宫养病,顾嬷嬷怕她伤心,命令众人瞒了她许久。后来柔嘉才知道这件事,也听顾嬷嬷说起,薛琼曾为薛怀文求过情。
求过,但不多。
后来的后来,她去找过薛琼,想请这个大将军府嫡长媳帮忙运作,让薛怀文能有机会调回。
当时的薛琼侧头不看她,轻轻叹气,语调微冷,“姐姐,你想让我如何做呢?我已出嫁,也得顾着夫家的利益。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是高贵嫔的死敌,便也会是皇上的死敌。谁敢沾与你有关的人和事呢?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语听起来在理,却如此令柔嘉心寒。
此刻薛怀文不料柔嘉如此询问,深感讶异,疑惑道,“琼儿很好,怎么如此问?”
柔嘉低下眼睫,掩去眼里一时流露出的心酸,语气却还是藏不住低落,“女儿只是隐约感觉到,妹妹与我们并非一条心。”
薛怀文更是惊疑,不知柔嘉何处得来这种感悟。但柔嘉柔顺乖巧,显然不是无事生非的人。
那这是?
终究不想父亲太过担忧,柔嘉擡头浅笑起来,“也许是女儿一时多疑了,毕竟妹妹与我们,到底隔了一层血缘。”
上辈子的事情现在还未发生,柔嘉也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但薛怀文是谨慎的人,这样的提醒已经够了。
以后薛琼如果再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夫君公婆的利益,而走到与他们背道而驰的路上,薛怀文也好有个戒心。
柔嘉已经自认“多疑”,薛怀文没有再行追问,只是心里记下了,打算日后仔细观察。
回到将军府,薛怀文未与府中主人照面,即刻返回。
秦氏得到消息,匆匆过来迎接,先是面露关切地打量了柔嘉与殷绪,见他们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心疼道,“公主,绪儿,你们受苦了。”
殷绪一脸冷漠,一言不发。柔嘉累了,也不欲与秦氏演戏,只简单客套两句,便示意了平安与薛非,“父亲见我与驸马遇险,十分担心,便给我们派了两个护卫。公公已经同意了,特告知婆母一声。”
秦氏眉头微蹙:若是陪嫁也就算了,这事后往殷府派人,是讽刺他们无能吗?之前公主敲打,这下薛怀文居然也跟着蹬鼻子上脸,算什么事?
但公主尊贵,语调又温柔,秦氏发作不得,只能慈爱笑道,“国公爷当真细心,他日我必定亲自登门致谢。公主可让吴嬷嬷给他们安排住处。”
于是柔嘉也未多说,告辞后与殷绪回了南华院。
秦氏站在长廊摇曳的灯下久久皱眉:弘儿当的是白日的值,怎么这么晚了,却还未回?白日他遣青竹来问公主的护卫,又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殷小绪:我才不要娶公主。
殷小绪:真香。